还有个穿着校尉服饰的魂魄,身上缠满了老人的残魂,那些残魂的手里都拄着拐杖,拐杖的顶端对着校尉的天灵盖,一下下轻轻敲着,每敲一下,校尉的魂魄就矮一分,嘴里流出黑色的粘液,那是他当年喝下去的、朝廷给的“壮胆酒”,酒里掺着安抚雾煞的药,也是用百姓的魂魄炼的。
“他们以为……抓百姓是大功一件。”柳林看着这炼狱般的景象,掌心的金纹忽明忽暗,“以为拿着朝廷的令牌,就能心安理得地造孽。却不知道……魂魄是有记忆的,恨是会生根的。”
叶龙武的膜翼突然张开,上面的血管贲张,金黑两色的液体疯狂冲撞:“神器里的怨恨……太浓了……监军使塞了太多魂魄进去,现在……它们连外面的妖族都不认了,只想拖着所有沾过血的人……一起下地狱!”
他的话音刚落,白雾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一只巨大的狼妖冲破雾层,朝着最近的魂魄扑去,显然是想抢夺“食粮”。可它刚碰到一个士兵的魂魄,那士兵身上缠着的十几个百姓残魂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转移目标,齐齐扑向狼妖,钻进它的七窍里。
狼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疯狂打滚,皮毛下鼓起一个个小包,像是有无数东西在皮下乱窜。片刻后,它的动作突然停止,眼睛里的贪婪变成了恐惧,然后缓缓抬起头,朝着朝廷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充满怨恨的嘶吼——它的神智,竟被那些百姓残魂彻底吞噬了。
“连妖族都反水了……”刘武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天怒了吗?”
“不是天怒,是债该还了。”柳林的目光落在那些还在互相纠缠的魂魄上,士兵的绝望,百姓的怨恨,像两股拧在一起的麻绳,越勒越紧,最终只会一起断裂。他想起朝廷文书里写的“为天下安定,暂用权宜之计”,想起监军使脸上那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嘴脸,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叶龙武的兽爪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被关的三年里,每天都能听到神器里的哭喊。有爹娘喊孩子的,有妻子喊丈夫的,还有……刚出生的婴儿,连哭都没学会就没了。他们说……这是为了‘正统’,为了‘大局’……”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浑身是火的魂魄突然从雾里冲出来,正是当年押叶龙武进暗室的那个监军使亲卫。他的身上缠着上百个百姓残魂,那些残魂的手里都拿着火把,正是当年被他纵火烧死的村落里的人。亲卫的魂魄在火里哀嚎,却怎么也烧不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被一点点啃食,嘴里反复喊着“监军使救我”,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和那些百姓残魂一样的、无声的嘶吼。
柳林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淡漠彻底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周媚儿,”他扬声道,“布‘往生阵’,能渡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