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大队长也喜欢烧火，总归我去工场间刮胡子，就看见一台半自动打包机，大猩猩刘小山熟练地把箱子搬上搬下，原来的那个手工玩意躺在一旁。

“呐！你看到了吧？你这个猩猩现在不是苦力一号了！变成高科技一号唻！”塔力班从监督岗的位置上走过来，一手托着不锈钢茶杯，一手指着刘小山身边崭新的机器：“这个东西只有我们董大才会给我们犯人想的到！就是在外面，很多小企业还是用人打，舍不得买这个东西！董大怎么讲的？买肯定要买，问题是一台够吧？要不要买两台？这是什么大队长？这才是我们的大队长！调走的郝林风会给你买吧？做了一天的生活，晚上加班加到八九点钟，他就是发给你一包坑子面！现在董大摆话唻！哪能？勿来塞唻！向监狱里反映，太少了！不够吃！是不够吃！后来就发两包面！四大队的犯人能够有这样一个大队长，算是阿拉福气。”

“切，福气什么？还不是一样要干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塔力班啊？拉掉你劳极你也一声不响，二十年官司吃足回去！我看你是喜欢上这里嘞！切，戆嘟！”

“啊？杀拉嘛的公民们，你个山上来的猩猩啊？时光倒流啊时光倒流！我看你是个进化不全的生命体，基因突变的外星人！噢，不对唻，你现在开始跟着景绯一夹读书唻，我看你是胳膊底下夹草纸——想冒充大学士！哈哈！”

“切，不跟你讲！你以为踏马的是我想读那个书啊？还不是那个田原读书名额用不掉，找我来商量，还给我半只童子鸡，要不然我才不去读嘞！”

“张精光”排演正酣，郎达飞却带来消息，《宋词研究》的书彻底拿不到了。

纳凉晚会

纳凉晚会开始了，地点就在已经搬走的总医院门口。好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当我们表演方队坐定之后，各个中队才陆续过来，喊着口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认罪服法！踏实改造！痛改前非！重塑新生！”哦，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对，高奇的那句“放我回家！”

今年不比去年，任务在肩，多了些紧张。

“现在，有请四监区“浦江之声”合唱团来合唱《八荣八耻正气歌》和《长江之歌》，大家欢迎！”

“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以服务人民为荣啊，以背离人民为耻~……”郎广发老师的亲密战友郎达飞同学，今天穿一件烫得笔挺的米色衬衫，一只硕大的脑袋在背景灯下闪闪发光，格外耀眼，还真有点艺术家的气质。

“上场了，准备上场了！张精光！快！两个张精光！”

我和许爱平，按照早就排练好的套路，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先后上场。

“我——就是张金光！金子的金！闪光的光！你听这名字，金光！金光啊！杠杠地！哎！你说这吃官司不就一个字——吃~吗？对！就得吃！不吃，被人瞧不起呐！听说又要登记西瓜嘞，还好，前两天家里来信，又要给我寄钱嘞！自从我吃官司以来，家里就专门为我养了一窝鸡，每月卖掉鸡蛋给我寄两百！我琢磨着，这鸡生蛋，蛋生鸡，这以后大帐上的这个……”

许爱平一改排练时的拘谨，他像换了一个人，眼神发光，全身的气质都在飘动。

“这个？这个啥？乖乖！小强！你太有才嘞！阿拉江海话叫铜钿，我们北方人叫钞票，还是那外国人叫的好啊，叫啥？叫MONEY!MONEY!这以后的MONEY还不是越来越多？听说现在股市火了，还出来不少基金，还有啥稳健基金？那叫啥稳健？叫啥稳健？咱这才叫“稳健鸡金”嘞！别看有些人挂着个绿牌子，A级！没钱？他有个屁用！”

“干、干嘛？瞧，瞧不起人呐！我就是要买100斤！再说了，那不是还有小额工资、零用钱和高温费吗？又没超支，凭啥不让买？！我就是要用精光！用你们江海话讲，这叫：吃光、用光、当光！要不然，就不是我张精光嘞！”

“叫我少买点？那就是你自己想多买点！这点小脑筋我还看不出来？别！别管他了！我先开吃嘞！”

“咔！咔咔！噫……，这南汇的8424可真甜呐！”

“哎？我给组长送点去！买他个好，让他在队长面前帮我“撬撬边”，也好讨个洋差啥的，嘿嘿！组长？组长！吃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