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卜力,似乎跟那个凶神恶煞的监督岗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混得好的犯人他也不怕。
“小朋友,啥事体进来?”我第一次在工场间拖地的时候,他就拎着一只大熨斗,光光的上身套一件网眼背心亲切地叫我,“抢尖。”我小声回答他,“抢尖?哈哈!你也抢尖?”“您也抢尖?”“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爱情罪!现在却发配过来烫衣裳!”好端端的,他一下子发了神经,生气地摔着熨斗,衣服在他手下痛苦地缩成一团。
还好这里是监狱,专治各种坏人,很快,他就恢复正常了。
“不要怕,小朋友!有啥事体,寻我!待到虹浦区咯块地皮高头,阿拉混得阿算可以呃!”
“混得噶好侬待到咯的烫衣裳做啥?”我精心设计好了江海话,却没出口。
今天苗师傅对自己的5位高徒来了一场大阅兵,从11点钟吃好饭一直到下午三点,四个小时,规定指标60件,我拼尽全力,烫出了28件。苗师傅没说什么。
董修然的水笔
“你也江苏的?”早上拖地,头发花白的三帐犯董修然亲切地给了问候,老头子一脸的微笑。
“是的。苏北的,偏僻地方,乡户头。”
“咯地方进来的人有几个不是乡户头呢?撒宁生活的蛮好会的进来吃咯苦头呢?”如此善解人意,让人始料不及。
就在两天前,我们几个新户头搬大帐,有个挂着红色“D”牌子的叫林海剑的家伙把分好的大帐放到了房间里去,被他一阵痛骂,“人人噻是自说自话,咯么要中队做啥啦?不发了!”老头子双手一摊,身边几个小组的三帐犯马上过来教训林海剑,“把东西搬出来!一件不要少!”现在,他一脸笑容地善解人意,我感觉有些不够适应。
“请问董师傅,我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啥事体?侬讲!”
“能不能请您借我一只水笔芯,等开好大帐,您如果要笔芯,我就开笔芯给您;如果不要笔芯,我回去就可以拿盒香皂给您。”
“讲啥啦?不就一只笔芯吗?小意思!不要还了!”董修然爽气地从他的笔筒里拿出一只尚未开封的笔芯,交给恭恭敬敬的我。
我回去之后马上拿出一块肥皂来,可他人却不在房间,肥皂放在了他的床头。
“你怎么真的把肥皂给我了?”第二天继续拖地,董修然脸色严肃,显得有些不大高兴,“来,这个拿着!以后可不许这样子啊!”他的脸上恢复了微笑,我也把一只崭新的水笔放进了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