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适应性超乎想象的动物。
一旦陷入危险境地,情绪便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依次经历慌张、绝望、坦然、希望……等几个截然不同的阶段。
每一个阶段都像是命运的一次沉重叩问。
赵吉田在小院内被软禁了几天,经历了数轮“审讯”后,心中逐渐坦然起来。
现在气象局并没有抓到他任何实质性把柄,只要能坚持下来,那么等到风向改变后,还能乘风而起。
此时赵吉田心中充满了希望。
可希望的背后,是深深的未知。
度过这个阶段后,究竟是能成功摆脱危机,还是会坠入更深的绝望深渊,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老猫最近有些烦恼,特别烦恼。
前阵子,李爱国从 906基地传来至关重要的消息,明确指出 221厂内部存在泄密者。
并且这个泄密者的级别相当高,赵吉田的嫌疑最大。
老猫立刻带人控制住了221厂电话三九专用科。
通过对话务员记录的调查,最终确定一通从机密资料室打到川省996基地的电话最有嫌疑。
话务员小赵翻找了当初的转接记录,记录上显示对方自称是机密资料室的资料员。
而且,按照三九科的严格规定,话务员在工作过程中严禁偷听电话内容。
如此一来,老猫在三九科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
老猫只能将调查的重点转向机密资料室。机密资料室在 221厂内是一个极为特殊的部门,肩负着从各地研究所调取机密资料的重任。
里面的资料员个个都是思想觉悟极高、忠诚度极高的老同志。
老猫通过技术手段,确定打出电话的是张资料办公桌上的电话。
然而,当他进一步调查时却发现,电话拨出的时间点,张资料正和其他资料员在单独的仓库内吃晚饭。
当时在场的人都能为他作证,他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老猫瞬间意识到这是有人偷偷潜入了机密资料室,果然,他在资料室的铁锁上发现了撬动的痕迹。
动手的人很明显经过了特殊训练,痕迹非常微弱,以至于最开始的时候,几个气象员竟然没有发现。
电话的线索至此算是彻底中断了。
老猫随后又对赵吉田展开了全方位调查,却没能发现蛛丝马迹。
静下心来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
赵吉田能坐到筹备处副主任的位置,必定是经过了层层筛选和考验。
如果他真的存在重大疑点,组织上也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整个调查工作,至此陷入了僵局中。
最令老猫头痛的是,现在京城里有些人开始为赵吉田发声了。
老猫放下来自李局的电话,站起身走到门口。
“一室的计算任务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从今天开始,严禁任何人进出一室。”
“一室的食物和饮水供给由大黑负责,要警惕敌人投毒。”
“是!”
看着老黑急匆匆的背影,老猫长长的叹了口气:“九所这边进展顺利,现在只能希望司机同志也能在906基地取得进展。”
“阿嚏!”李爱国蹲在门坎上,望着天上纷纷扬扬飘落的鹅毛大雪,陷入了沉默中。
这已经是下雪的第十一天了,天空依然没有放晴的样子。
要知道川省位于盆地之中,冬天主要以雨为主,很少下雪。
这场大雪已经能被称为雪灾了。
更要命的是,906基地压根儿就没料到这场大雪说来就来,物资准备那叫一个不足。
“爱国同志,吃早饭咯!”陈主任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没过小腿的积雪,费力地走到院子里头,朝着李爱国这边大声喊道。
李爱国收回目光,揉了揉被寒风冻僵的脸,进到了被当做食堂的破屋子里。
桌子上摆着的吃食,跟前些日子的黑窝窝头比起来,倒是换了样儿,成了所谓的“科研饭”。
这“科研饭”,就是一个红薯,再加上一盆子高粱粥。
那红薯,甜津津的,吃起来跟吃糖似的,那些年轻研究员们,开开心心地就把拳头大的红薯往肚子里头吞。
可这高粱粥就大不一样咯!
那粥,干饭不像干饭,稀粥不像稀粥的,上头还漂着一层黑乎乎的壳子。
这玩意儿可不敢大口吞,得把每个壳子都漱干净,细嚼慢咽才行,稍不注意,就卡在喉咙眼儿,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得很。
那几个女同志,眼睛里头噙着泪水,一边吐高粱壳子,一边吸溜着粥……
列杰涅夫,这位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同志,干完一盆子高粱粥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咳咳,陈主任……照这样子下去,要不得啊。”
为了赶在结果出来前,把更多的资料“传递”出去,列杰涅夫加快了教学进度。
学员们每天白天上课,晚上要“出题”,还要把“答案”整理出来,劳动量很大。
每天吃这玩意,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见总顾问过问了,陈主任尴尬的笑笑:“也就这几天,等几天”
“等几天就能把物资运进来了?咱们能吃到白面馒头了?”列杰涅夫有些兴奋。
陈主任:“等几天咱们也许就要吃观音土了。”
列杰涅夫:“.”
陈主任面带为难的解释:“现在大雪封山,除了空投,没有别的办法。就连这点红薯和高梁还是前两天山下的半山公社支援咱们的。”
“希望雪能早点停吧。”列杰涅夫看了看外面的雪,叹了口气。
吃完饭,李爱国晃悠着准备回宿舍休息。
不多时,周筱梦便急匆匆的推开宿舍门,跑了进来。
“李专员,小赵晕倒了。”
小赵……李爱国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这姑娘是从苏省来的,浑身透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弱劲儿,自打来到 906,胃口就一直不咋好。
“走,咱们去瞧瞧。”
李爱国赶忙跟着周筱梦来到医务室。
到那儿的时候,医生已经给小赵灌了一搪瓷缸子红糖茶,小赵悠悠转醒,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