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先生常说的苏先生吧?”周瑜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如玉,“晚生周瑜,久仰大名。”
苏羽回礼时,注意到他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浅疤。那是当年在洛阳太学,周瑜为保护被顽童抢夺书卷的孙策,被石块划伤留下的。岁月流转,当年的少年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将领。
三人刚走进府衙,程普便匆匆赶来:“公子,刘勋派人送来礼物,说是要与我们结盟共抗曹操。”他揭开礼盒,里面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旁边放着的玉佩上刻着“袁”字。
孙策勃然变色,周瑜却俯身细看人头脖颈处的伤口:“这是被环首刀从右侧劈下,伤口边缘有锯齿状痕迹,是皖城驻军特有的兵器。”他直起身,眼中寒光一闪,“刘勋这是在向我们示好,也是在示威。”
苏羽拿起那颗玉佩,指尖冰凉:“袁术旧部杨弘,素有贤名。刘勋杀他,一是清除异己,二是想借我们之手向曹操表忠心。”他忽然将玉佩掷向地面,“可惜他算错了一步。”
碎裂的玉片溅起时,孙策突然明白了:“他以为我们会怕曹操?”
“不。”苏羽摇头,望向窗外江面上的晨雾,“他不知道,曹操此刻最想除掉的,是私藏玉玺的他。”
正说着,一名亲卫捧着密信进来。周瑜拆开看罢,眉头紧锁:“曹操已命夏侯惇率军五万南下,号称讨伐江东,实则直逼皖城。”他将密信递给孙策,“刘勋这是想让我们当挡箭牌。”
孙策拍案而起:“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他转身看向墙上的舆图,手指重重点在皖城与历阳城之间的石亭,“此处地势险要,若设下伏兵……”
“不可。”苏羽摇头,“夏侯惇用兵谨慎,必然会派斥候探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他取过笔墨,在舆图上圈出皖城以西的龙舒县,“刘勋的家眷都在龙舒,若我们佯攻此地,他必定回援。”
周瑜眼睛一亮:“届时夏侯惇趁机夺取皖城,刘勋进退失据,只能向我们求援。”他看向苏羽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先生此计,一石二鸟。”
夜色降临时,历阳城的粮仓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个夜空。苏羽站在城楼上,看着救火的士卒往来奔忙,忽然低声问身边的孙策:“知道为何要烧了自己的粮仓吗?”
孙策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明白:“让刘勋以为我们缺粮,不敢久战。”
“不仅如此。”苏羽指向火光中奔逃的人影,“那些混在救火队伍里的,才是关键。”
三日后,龙舒县传来急报。孙策亲率五千骑兵围攻县城,城破在即。刘勋在皖城听闻消息,果然如苏羽所料,留下少量兵力守城,亲率主力驰援龙舒。
夏侯惇的大军恰在此时抵达皖城城下。守将见援军无望,开城投降。当刘勋在龙舒城外与孙策对峙时,忽然接到皖城失陷的消息,顿时面如死灰。
“将军,我们被孙策算计了!”副将急声喊道。
刘勋猛地看向历阳城方向,那里的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他咬牙切齿道:“撤兵!回攻皖城!”
大军转身之际,两侧山林突然响起鼓声。周瑜率领的水军早已弃船登岸,在此设下埋伏。箭矢如暴雨般落下,刘勋的军队顿时溃散。
激战至深夜,刘勋仅带数十骑突围。当他逃到江边时,却见孙策已立于船头,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灯光照在他年轻却坚毅的脸上。
“刘太守,留下传国玉玺再走吧。”孙策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
刘勋望着江面倒映的灯火,忽然仰天大笑:“我竟输给了一群黄口小儿!”他解下腰间的锦盒,用力掷向孙策,“这劳什子玉玺,谁想要谁拿去!”
锦盒落入孙策手中时,江风突然转急。苏羽站在周瑜身边,望着刘勋策马西逃的背影,忽然想起荀彧曾说过:“乱世之中,最无用的便是虚名。”
皖城收复的消息传到历阳城时,城中正在举行秋社祭祀。孩童们提着灯笼在街巷奔跑,读书声混着祭神的鼓声,竟有种奇异的和谐。苏羽站在学馆窗前,看着里面正在临摹《论语》的学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先生在看什么?”孙策捧着一卷竹简走进来,脸上沾着祭祀用的朱砂。
“在看你半年前救下的那些孩子。”苏羽指着靠窗的一个少年,“那不是被刘勋掳走的庐江小吏之子吗?”
孙策凑到窗前,咧嘴笑道:“他现在能背《诗经》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对了,许昌来人了,说是荀尚书托人带来的。”
锦囊里是半块麦饼,已经有些干硬,却还带着淡淡的麦香。另有一张素笺,上面只有荀彧的字迹:“秋凉,添衣。”
苏羽将麦饼凑近鼻尖,眼眶微热。二十年前在洛阳太学,两人常常分食一块麦饼。那时荀彧总说:“麦饼虽粗,却能养人。”
“先生,荀尚书是不是很厉害?”孙策好奇地问,“公瑾说,曹操能平定北方,全靠他在后方调度。”
苏羽将素笺折好藏入袖中:“他啊,是个连睡觉时都要抱着文书的人。”他忽然笑了,“不过他棋艺很差,当年总被我让三子。”
话音未落,程普匆匆进来:“公子,江东传来消息,刘表派黄祖率军犯境。”
孙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黄祖?”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杀父之仇,正好清算!”
苏羽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案上的棋盘:“刘表势大,又有长江天险可守。若贸然东进,恐遭不测。”
“那先生的意思是?”
“以退为进。”苏羽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代表柴桑的位置,“黄祖性情急躁,我们可诱他深入,再派周瑜断其退路。”他忽然看向孙策,“你还记得城楼上那盘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