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相宜不明所以。
她视线下移,来到少年优越的下颚线。何煦以皮肤冷白,整个人长得清隽精致,好看得不像话。以往她都会出神地盯着他看好久,然而此时此刻,她莫名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不等她回应,少年直接开口,语气并不怎么好——
“这样很烦。”
少年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利落,刷了门卡直接进了家门。
阮相宜捏着书包的肩带,手指的指关节微微用力,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黑色的雕栏大门。
何煦以还是第一次,这么重口气跟她说话。
她站了一会儿,才抬腿迈开,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南巷分为两个区,她和何煦以的家,就隔着一条小街,街上种满了樟树。
樟树的枝桠隔开两个区,也隔开了不同人的人生。
一边是阴暗潮湿的瓦片矮房,一边是装潢精美的小洋楼。
虽然挨得这么近,却也离得很远。
一切都泾渭分明。
阮相宜微微低头,跨过陈旧的门槛,来到房间内。
阮家面积不算小,只是比较空旷,也没什么家具,但胜在整洁。
阮父虽然行动不方便,将平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
“爸爸,我回来了。”阮相宜摘下书包,跑到阮父跟前。
“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吃饭。”阮父推着轮椅,往厨房那边移。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等我的吗?”
“没事儿,一起吃。”
饭后,阮相宜拿起针线缝东西。她缝缝补补,掌握得还很不错。
每年何煦以的生日,她都会在礼物之外,格外送他一只自己缝的玩偶小熊。
也确实做得可爱,很久之前去他房间,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玩偶都被何煦以摆在了他的建模旁边。
那时候没觉得啥,只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两人一起长大,说熟也不算太熟,但又比不熟好那么点。
但何煦以今天是真的很奇怪,阮相宜想起他最后那句话,心里有一点点难受。
但她性子放得开,很快就撇到了脑后。
她在这边缝制,阮父看了笑起来,“又在缝呢?”
“我作业都写好了,你女儿的学习成绩,可一直没掉下来过呢。”阮相宜笑嘻嘻的。
阮父听了,又欣慰又……
他目光透过敞开的木门,看向街对面的何家。
良久,他只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阮母早几年的时候就去了,当初为了治病,家里花了不少钱。后来阮父为了支撑这个家,就去工地搬砖,腿不小心被工地上的重物压住,动弹不得。
他被挖出来的时候,再痛也忍着,也没什么,只是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
他强忍着痛,还是被细心的女儿发现,阮相宜红着眼眶,直接拉他去了医院,修养了三个月。
那时候女儿身边陪着的,就有何家的儿子,阮相宜不懂那些手续,少年奔奔,帮了不少忙。
自那以后,虽然不说穷得揭不开锅,但也过得紧紧巴巴,父女两人相依为命。
亲戚看父女俩这样,渐渐地也没了往来。
好在之前阮家祖辈和何家祖辈有交情,何家知道阮家的日子不好过,友情地帮了一把,阮父现在的工作就是何家帮忙介绍的,他腿不方便,其实很多地方都不愿意要他了。
·
阮相宜这几天被程冽缠得不厌其烦,又发现何煦以不怎么理她,心情不免有些乱。
好几次大课间的时候,她在走廊里遇到何煦以去办公室,她高兴地招招手,对方总是平静地移开视线。
周五放学的时候,她刻意躲开程冽,自己一个人往家走。
阮相宜揣着心思,回家的路上才发现自己被人尾随了。
尾随的人趁着阮相宜走近道的时候,把她堵在了小巷里。
这几人是隔壁职高的小太妹,其中那个格外浓妆艳抹的,是程冽的前女友。
看程冽没有复合的心思,就把矛头转移到最近他狂追不舍的阮相宜身上。
阮相宜也就是平常掩藏得好,骨子里很倔,也不服输,劲儿上来了,谁都扛不住她。
她轻轻松松撂倒了几个小太妹,拍了拍那位大波妹的脸蛋儿,明艳的脸绽放一抹笑,“姐姐,你还真的找错人了,你和别的谁有恩怨就去找谁,犯不着跟我杠啊,你说是吧?”
大波妹又气又怕,“还不是你一直吊着程冽不放!”
“我可对他没有半点意思,你喜欢这种人,我可不喜欢。”阮相宜直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手,“下次也别跟踪我了,我还没那么好欺负。”
阮相宜说完,踮起脚尖,摸了一把小太妹的头,笑起来,“我走啦。”
几个太妹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么盯着她瞧,一愣一愣的。
阮相宜走过拐角,抬眼就望到目瞪口呆的程冽。
他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本来是来英雄救美的,结果目睹了阮相宜的另一面。
阮相宜懒得跟他废话,抬腿就走。
程冽以往玩味的笑收起,凑上来跟着她,“小阮阮,你挺牛啊。”
“不过你可得跟我说说,什么叫我这种人?”
程冽穷追不舍,一直跟到了南巷,这时候阮相宜才说了第一句话,“你有完没完,回家吃饭去。”
“行,我就是护送一下,你到了我就放心。”程冽笑嘻嘻的,跟个烦人的猴子似的,“不见不散。”
阮相宜停下来,好笑地看着他,“程冽,我说认真的,有这功夫,你可以回家,多看点书。”
顿了顿,她格外郑重,“我不喜欢你,另外,之后你再烦我的话,我是真的不会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