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姐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惊,这个称呼有什么可耳朵红的点吗?
她没好气地道:“他们叫我小老板娘!”
喻即安听了耳朵一动,笑起来:“这个好听,有气势。”
梁满转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下,见他眼尾略略有些弯,哼哼一声回过头,腹诽一句,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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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即安家老房子改造其实简单,和冯教授那儿一样,屋子框架是不用改的,也不用锤什么墙,采光已经够了。
但是要把墙皮都铲了,重新刷墙,而且要用防水的乳胶漆。
在设计的时候,梁满就跟老太太聊了好几次,问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家具款式,在家里都常做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然后和丁斐两度上门,去模拟老太太在家的活动。
都碰上是喻鸣在家,梁满便同他也聊聊,他对卧室没什么要求,能睡觉就行,倒很在意书房。
他特地跟梁满商量了书架和书桌的款式和用料,还开玩笑道:“我在即安那儿住的时候,恨不得他天天值班去,那样他的书房就是我的啦,哈哈。”
梁满觉得好笑,道:“我给您找人做个比他那儿还好的,多余的木料,咱们用来做茶桌?我家就是那种的,我爸可喜欢。”
说着把家里茶几的照片找给他看,跟他说可以用现成的实木茶几改造,就是加个煮水的设施嘛。
喻鸣觉得不错,“放在客厅会不会好点?有人来家里,倒水泡茶也不用麻烦跑一趟厨房了。”
梁满点头:“那我在桌角这里开个把手,本来茶几就要这么做。”
她把在冯教授家跟喻即安说过的那套话又跟喻鸣说了一遍。
就这么来回修改和确认方案,折腾了一周,总算定下终稿,过了两天,周末的时候,喻即安休息,请了搬家公司的人,上门去把家当搬出来,再存到租的仓库去。
“工期签了十五天,不过顺利的话也用不着这么久。”梁满告诉他。
喻即安的目光里闪烁着期待和兴奋,“希望一切顺利。”
“放心吧,肯定顺利。”梁满笑道。
正式开工那天,喻即安和喻鸣都要上班,梁满特地接了老太太一起,让她在墙上砸了一锤。
丁斐拿着礼花筒一怼:“开工大吉!”
梁满特地录了小视频发给喻即安看,跟他说:【要是你在,去敲第一锤的应该就是你啦。】
发完信息,提着水果陪老太太楼上楼下地打过招呼,然后把人送回家,再接着忙自己的事。
近来总是事多,有新接的客户,也有的是施工中需要协调的问题,她整天忙得像陀螺。
喻即安也忙,六月份快到了,执业医师考试的实践技能考试就安排在这个月,他被抽去做考官,要提前做准备。
另外他还担着教职,教授《内科学》部分课程,甚至是某个班的这门课的主课老师,学校要求这个学期必须要有期中成绩,他紧赶慢赶地出了一份随堂小测试卷,利用某节课的前半节课让学生考完。
再有学术讲座要参加,院内院外的都有,一时间周末的休息时间全都被挤占。
五月份就这样呲溜着一晃而过。
六月的容城开始迎接可能来的台风,和连续的降雨,天气再次变得潮湿闷热,让人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儿童节过后的那个周末,梁满抽空把几个项目的工地都转了一遍,解决了几个小问题之后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碰巧在停车场遇见喻即安,他提着一大篮花从车上下来。
梁满觉得好奇,驻足看了一会儿,被他发现后就大步走近前去。
哟了声:“这是跟哪个姑娘约会采花去啦?”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喻即安闻言一凛,立刻解释:“不是,没有……今天去监考,跟其他监考老师一起吃午饭,正好在鲜花市场附近,有老师说去看看,我在那儿买的,因为便宜……那个老板一直推销,说卖不出去就只能扔了,我觉得可惜。”
说了一大堆,全是为了解释自己没有跟人去约会采花,这可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的!
梁满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串的话,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抬头想要揶揄他,却撞见他盛满认真和紧张的双眼,笑脸一下就顿住,神情也慢慢变得正经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知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冤枉了你,对不住,你别生气。”
喻即安得了她这声对不住,立刻就笑开,先前的紧张瞬间消弭,“没关系。”
梁满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算啦,明知道他这人一本正经,她逗他做什么呢。
“那、你要花么?”喻即安忽然问,“没有大天使那么好看,但还可以吧?”
梁满闻言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花篮,见粉的黄的紫的都有,确实很好看。
“你想给我么?”嗐,什么不逗他,刚才的话她这就收回!
有些人就是要多逗逗。
喻即安一愣,像是吓了一跳,一时语塞在当场。
梁满瞥见他耳朵又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承载了很多想说又不敢说的情感。
这种饱满的情绪让梁满觉得惊讶的同时,忘了他的年岁,想起中学时代往她抽屉塞情书的男同学。
怎么办呢?她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了。
喻即安像是犹豫了许久,才点点头:“当然,你想要哪朵都可以,反正很便宜。”
梁满心里的躁动瞬间平复下来,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踏马你不会说话可以少说甚至不说!
她干笑了一下:“是吗?那我要全都要呢?”
喻即安点头应:“可以,都给你。”
“不给奶奶留几支?”她揶揄道,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喻即安却说:“没关系,反正奶奶不知道我买了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梁满内心很复杂,许多话汇聚到一起,变成一句:“……你可真是奶奶的好大孙。”
喻即安嗯嗯两声,抬了抬胳膊,“真的都要吗?”
一副雀跃期待的语气,搞得梁满想笑的同时,又觉得有点下不来台。
“……逗你的,我家哪有这么多花瓶,都拿走,改天见到你奶奶,我都不好意思。”
喻即安说也是,“那你自己挑,还是我帮你挑?”
还是那样跃跃欲试的声调,梁满干脆成全他:“你帮我挑吧。”
“这朵紫色的好看,你拿着。”
“嗯嗯。”
“这朵粉色的大,也给你。”
“嗯嗯。”
“这朵黄色的衬你今天的裙子,给你吧。”
“嗯嗯。”
一时间俩人竟不走了,蹲在停车场里分起花来,幸好没别的小区住户回来撞见,不然非觉得他们疯了不可。
可当下此时此刻,梁满受喻即安影响,觉得这样分花还挺有意思的,没一会儿就抱了一大捧花在怀里,有淡淡的花香传送过来,闻了心情很好。
她甚至还有心情问喻即安:“你去监考,是什么考试啊?”
“执医的实践操作。”喻即安道。
梁满听说过这个考试,闻言逗趣道:“喻老师没有把他们的分扣光光吧?”
喻即安说当然没有,不仅没有,“如果穿着我们单位的白大褂,我会酌情扣少一点。”
梁满顿时震惊:“不是吧,你看起来不像能……徇私的啊?”
“这是每个考官都默认的操作。”喻即安解释道,“操作考试题目很多,各个系统都有,一个内科的学生,可能抽到外科操作的题目,但真正上临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考试考的这个操作,学生们复习都是为应付考试,自己人,可以多照顾点。”
“……那考这个的意义在哪里呢?”梁满问道。
“在于知道有这么个操作,就像英语四六级,可能毕业以后基本不用英语了,同学们还是要考,就是要有这个证。”
喻即安说完,又觉得好像比喻不是很恰当,于是道:“大概这个意思。”
梁满听懂了,点点头,“好吧,有人就是好办事,哦?”
喻即安也没细想她这话什么意思,只一味点头。
等回到家,梁满找来花瓶,一支支地把花枝整理好,插到花瓶里,凑成一簇热闹灿烂的瓶花,才猛地反应过来。
哎哟,她之前陪个傻子在停车场挑的花!简直像两个捡垃圾的!
真是绝了,明明就住同一个单元同一层楼,回来再分又能怎么了!
梁满觉得自己被喻即安传染了傻病。
喻即安却不觉得,他觉得挺好的,还想着下次再去买一回:“几十块就一大堆,划算。”
老太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说他没心吧,他知道要去买花,可你说他有心吧,他会直接告诉你,我的花从批发市场买的超便宜。
也不知道是该笑他傻,还是该笑隔壁小梁倒霉。
执医的技能考试考两天,喻即安周日下午六点左右回家,吃饭的时候听喻鸣说起装修的进度。
“墙面和地板都弄好了,今天换防盗网的过来,顺便帮忙把电动晾衣杆安装了上去,我看了一下,还不错。”
喻即安问:“卫生间怎么样?”
他最关心这个。
喻鸣道:“弄了干湿分离,放心吧,跟图纸上一个样,幸好找的小梁手下的施工队,老肖他们家也装修,觉得熟人介绍的信得过,找了个老家亲戚带的装修队,活干得稀烂,开个拱形的门洞都能开得不对称,让返工就这个差不多那个也没事,站着亲戚情分还不好说什么,不够受气的。”
人呢,是挣不到自己认知范围以外的钱的,同理,认知范围以外的钱也省不得,有些钱就该让别人挣去。
老太太也说:“花点钱,能省心,也能理直气壮跟他们掰扯,不用顾忌什么情分。”
喻即安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一个劲点头。
听着他们夸奖梁满的设计和细心,心里头也很高兴,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名为快活的气息包裹着,眉眼间一派从容。
吃完饭,喻鸣打发他出去扔垃圾,刚出门,就碰到一身运动装的梁满。
他立刻跟上去问:“你去哪里?”
梁满现在很愿意逗他,乜着他问:“想知道?”
他立刻点头表示想知道。
可梁满却笑哼了声:“你是我什么人,我去哪儿干嘛要告诉你呀?”
要是换一个口齿伶俐的人,说一句大家彼此邻居问问而已,或者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梁满也就顺着话跟他说笑下去了。
可偏偏喻即安不是那样的人,在与人来往这件事上,他的脑子转不了那么快。
闻言顿时一愣,竟然顺着梁满的话就想了下去,对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要做什么确实是不用告诉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
他不由得有些难过,一时竟然沉默下来,半晌没应梁满的话。
梁满等进了电梯,才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她立刻扭头去看,见喻即安垂着眼,嘴唇紧紧抿着,眉心折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不由得心里叹气。
不要逗他,这四个字又出现在脑海里,这人不经逗的,她怎么老是忘记!
一时间也有些愧疚,忙清清嗓子,道:“我逗你的,我就是出去散散步,嗯……你要不一起去?”
还有这种好事?
喻即安耳朵一动,眼皮立刻就抬起来了,“去散步吗?好。”
浑身的气息立即一变,原本局促的青年骤然鲜活起来。
梁满看了不由得失笑,只觉得他也很可爱。
时间已经晚了,九点多,不过下了好些天雨以后难得天晴,小区广场上的舞蹈大军又重出江湖,这么晚了还很热闹,广场舞神曲放得震天响。
梁满碰到认识的邻居,在一旁同人闲聊,喻即安就跟在她身边,静静地观看广场舞。
他几乎没怎么留意过广场舞,还是头一回驻足欣赏,觉得还挺有意思,就是音乐有点太吵了。
看了一会儿,他转而去听梁满和别人的聊天,似乎是在说谁家的八卦。
“是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散了呗,他老婆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直接打掉离婚。要我说就是活该,真以为人家姑娘怀孕了就被他家吃定了,老虔婆不要脸。”
“可不是,跑得好!”
喻即安听得晕乎乎的,没觉察出哪里有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梁满能聊得这么起劲。
这时邻居问梁满:“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去找点宵夜吃吃,您也来点?”梁满笑嘻嘻地问。
邻居笑道:“我可不能吃,千金难买老来瘦,这口福还得你们年轻人才能享。”
梁满笑了两声,同她们道别,照顾喻即安:“喻医生,咱们走。”
邻居们这才惊觉,原来旁边那个一声不吭的青年,是跟梁满一块行动的。
顿时就想八卦,可惜人已经走远,来不及了。
喻即安跟出一段距离,广场舞神曲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远去了,才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叫喻即安,小富即安的即安。”
梁满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满意自己对他的称呼。
于是爽快改口道:“好吧,喻即安,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梁小姐咯?”
喻即安嗯了声,语气听起来相当雀跃:“……梁、梁满。”
梁满嗯嗯两声,问他:“吃宵夜,去不去?”
“去!”他立刻答应,应得认真又坚定。
梁满有那么一瞬间错觉,仿佛不管自己要去哪里,他都会跟着她走。
她扭头,看见路灯光在他眉眼镶上了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