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哄媳妇儿

中午在饭桌上,王香苗不免又说起了儿媳妇的事儿,杨栓福本来手里正挑起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听到老伴儿的话,也吃不下去了,把面条又放回碗里,把筷子一放,站起身,瞧了王香苗一眼,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回了房间。

王香苗看了看小儿子和小闺女,问道:“你爹这是咋了?不吃饭了?”

杨新雨皱巴着脸吃着只有咸味,连酱油都没有放,更没有油的面条,嘟囔道:“我爹这是嫌弃你做饭不好吃,吃不下。”

王香苗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爹是你啊,所有的心眼儿都长吃上了。”

杨新雨回嘴道:“本来就不好吃嘛,比嫂子做的差远了,不信,你问我哥,娘,我嫂子啥时候回来了,我想她了。”

王香苗烦躁道:“我哪儿知道你嫂子啥时候回来。”

说完她也吃不下了,也放下筷子,起身回了屋,打算找当家的商量商量,到底怎么把儿媳妇接回家来。

“小哥,你说娘以后不会再偏心眼了吧?”

杨新雨在她娘离开后,小声问杨新泽,杨新泽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这家伙顿时忘了她刚才的问题。

杨新泽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么没心没肺的,以后可咋办哟,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教育妹妹长心眼儿,而是侧耳倾听房间里爹娘的对话。

“当家的,你说珊珊怎么个想法啊,咱们几次上门,也算给够她面子了吧,咋非要我跪下来求她回来啊?”

王香苗这几天真是吃不香,睡不着的,几次登门,江家连人都不让见,心里急得不行,就怕她孙子有啥差池,杨栓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吸了口旱烟,说道:“今天你别去江家了,我去找亲家公说说话。”

“也成,男人家心宽好说话,你去跟亲家公好好说说。”

王香苗也没有好的办法,也只好同意,而杨栓福的心情却没有面上那么淡定,老伴儿想不明白,他心里门清,儿媳妇这是不满意家里头对大闺女的处罚,可是大闺女出门子几年了,早就不是他们老杨家的人了,他能怎么处罚她,话又说回来,又能怎么处罚,现在是新社会,又不能喊打喊杀。

所以这一次之后,他们老杨家在老江家面前,可就直不起腰杆子来了,他现在也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因着愧疚,就惯着大闺女。

而外面的杨新泽听了屋里头爹娘的对话,还是没有实质性的办法,心里头摇了摇头,他们这样子,嫂子能回来才怪,不过他也没啥好办法,只期望他写的信,大哥能够快点收到,想办法让嫂子消气儿。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晚霞绚丽多彩,晚风吹拂着树梢,给夏天地夜晚带了一丝凉意,而这时候社员们也说说笑笑地下了工,三五成群地往家里走。

有的年轻父亲,还是小孩儿心性,路过有榆树的地方的时候,还不会忘记扯下一根细嫩的枝条,去掉枝叶,然后手拿着枝条上下拧动,等树皮松动了,把枝芯抽出,留下的筒状的树皮,再把树皮的一端削薄,一个榆树做的哨子就做成了,递给孩子,孩子放嘴里轻轻一吹,发出清脆的“嘟嘟”声,孩子眉开眼笑,父亲也跟着开心。

而杨新洲风尘朴朴地回来,看到了这一幕后,眉梢眼角都温和了不少,等他的孩子出生了,他也要给他们做这哨子,如果是儿子,还会给他们做木头.枪,用子.弹壳子做坦克模型,如果是闺女,他就给她买好看的衣裳,还有头花。

而这好心情也就持续到家门口,想起媳妇儿刚怀孕受的苦,他脸色微沉,眸色晦暗,吸了口气提着行李推开门,就看到他娘正在院子里洗菜,他没有向上次回来那么兴奋地开口喊,而是嘴张了张,淡淡地就像汇报工作一样地说道:“娘,我回来了。”

王香苗抬眼看到儿子,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赶紧放下手里的洗菜盆,边走边在围裙上擦手,很快就来到了儿子跟前儿。

“新洲啊,你咋回来了?部队上不是刚放过假吗?”

儿杨新洲没有立马回她的话,而是先拿眼睛在院子里故意找了找,才回道:“我被部队派去林城的军校进修半年,有两天假,正好回来看看,娘,珊珊呢,爹发电报说她怀孕了,真的吗?”

王香苗先是听了儿子去军校进修的事儿欣喜,可喜悦刚刚爬上眉梢,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扬起,就被儿子接下来的话给说得低下了头,眼神心虚地躲闪,就是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哥,嫂子被娘和大姐气回娘家了。”

在房间做作业的杨新雨听到外面大哥的说话声后,赶忙跑了出来告状,王香苗瞪了她一眼,这倒霉闺女嘴咋就这么快呢。

杨新洲像刚刚知道这事儿似的,问她娘:“娘,到底咋回事儿?珊珊惹你生气了?”

王香苗心虚道:“没,没有呢,都,都是误会。”

杨新雨拆台:“根本就不是误会,是娘你偏心眼,你要给金宝喝嫂嫂补身子的麦乳精,金宝就要去嫂嫂屋里抢,差点把嫂子撞倒,嫂子躲了躲,他自己摔倒了,大姐就要推嫂子,幸好我和小哥及时把她撞倒了,要不然我小侄儿就没了,就这她还想打我嫂子,幸好爹回来拦住了,就这,你还偏心大姐,嫂子这才生气回娘家的。”

王香苗气地恨不得用针线缝住小闺女的嘴,以前咋没有发现她这么能说啊,而杨新洲则声音冷沉道:“娘,小雨说的都是真的?大姐她差点害了我的孩子?”

王香苗心虚地辩解:“我就提了一嘴你大姐,珊珊她就生气了。”

杨新洲的声音都冷了:“所以大姐差点害了我的孩子,娘觉得不是大事儿?”

眼前的儿子看她的目光就像一个陌生人,王香苗有些受不住,嗫懦地喊了声:“新洲。”

而杨新洲却笑了:“娘,你知道吗,我这一次回到部队就出去执行任务了,差点回不来,如果那样,珊珊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留在这世界上唯一的骨血。”

这话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也很平淡,但是王香苗就是听出了里面的苍凉,流着泪抓着儿子的手,不住地说道::“新洲,你别吓娘,娘再也不敢了,娘这就去接珊珊回家,以后把她当亲闺女待。”

杨新雨也哭了:“哇哇,哥,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下工回来的杨栓福,捡柴火回来的杨新泽,进门看到的就是家里一老一小的女人拉着杨新洲哭,杨栓福赶忙问了句:“都咋了,哭啥?”

杨新雨扭过脸,打了个哭嗝,哽咽道:“我哥这次执行任务差点就死了,我不想我哥死。”

杨栓福赶忙看向杨新洲:“新洲,这是真的?”

杨新洲点头,顺手接过了自己爹身上地柴火:“爹,对不住,差点就不能孝顺您了。”

杨栓福眼眶红红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新洲啊,咱们家现在也能过,要不,你就转业吧?”

王香苗发泄过情绪后,赶紧过来又拉住儿子的胳膊说道,杨栓福虽然没有吭声,但是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杨新洲笑道:“我喜欢部队,不想脱军装,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怕死,谁来保家卫国。”

王香苗抹着眼泪,抓着儿子的胳膊哭诉道:“我只想我儿子平平安安的。”

杨新洲安慰道:“我现在当爹了,以后不会做危险的事儿了。”

王香苗想起还在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这可是儿子的牵挂,能救命的,赶忙睁着泪眼对杨栓福道:“当家的,你不是说要找亲家公谈谈,谈得咋样?”

杨栓福摇头:“还没有去呢,亲家公毕竟是大队的支书,忙得很,正打算吃过晚饭后再去。”

王香苗赶忙把眼泪一擦,把洗菜盆捡起来,说道:“我这就去做饭!”

杨栓福这才对杨新洲说道:“新洲,给我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说。”

杨新洲提起行李跟在后面,杨新泽和杨新雨也跟着,到了屋里,杨栓福看到他们仨后,对着杨新雨说道:“小雨,帮你娘做饭去。”

杨新雨摇头:“不要,我小哥能听,我为啥不能听?”

杨栓福脸一沉,杨新雨缩了缩肩膀,低着头撅着嘴不想出去,每次都这样,家里有啥事儿,大哥可以听,还能说是大人,可是小哥跟她一般大,凭啥他能听,她就不能,爹也偏心眼。

好在她大哥帮她说了话:“爹,也让小雨跟着听吧,她也不小了,也该知道些事理了。”

杨栓福看了眼小闺女,也没再说让她出去的话,从衣服兜里拿起火柴,再从腰间拿出旱烟,搓了点烟叶沫子,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之后,才说起来正事儿。

“你媳妇儿这事儿,你大姐做得不对,后来我专门去了趟老王家告诉她,没事儿不让她回娘家来了,又跟你姐夫说了这事儿,你姐夫打了你姐一顿。”

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你姐在床上躺了一天,可你媳妇儿好像不大满意,所以在娘家一直不露面儿,你呢,怎么个意思?”

杨新洲淡声道:“她是我姐,我还能打杀了她不成。”

的确不能打杀,但是却能让她疼,让她痛,不过这话他没必要对他爹说,那是他闺女,他能不心疼。

杨栓福撇了眼儿子:“甭兜圈子,就说你准备咋办?”

杨新洲食指和拇指搓了搓,说道:“去老王家说一声,我以后我没这姐姐了,当然这代表我和珊珊,不代表爹和娘,还有小泽和小雨。”

杨栓福“啪嗒啪嗒”地连着抽了几口烟,一不小心就给呛着了:“咳,咳咳!”

杨新洲赶紧拍了拍他爹的背:“爹,您还是把烟给戒了吧。”

杨栓福没答这话,反而看着大儿子道:“你决定了,这辈子都不跟你姐走动了?”

“目前是这决定。”

杨新洲低着头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没给大姐机会,不认她也不是今儿才有这想法的,其实上次回来,我就不想跟她走动了,她可以怨恨你和娘,也可以怨整个家,但是却不能折腾生养她长大的爹娘,我不指望她孝顺爹娘,但是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就狼心狗肺地折腾爹娘,我没有这么心毒的姐姐。”

杨栓福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旱烟,只是等外面王香苗喊吃饭,再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比起身旁人高马大的儿子,身形显着又矮了几分,而地上的影子说明了原因,这个老父亲的背佝偻了。

“大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嫂子。”

等杨栓福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了,杨新泽才找到机会跟他哥说话,杨新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没有谢谢你呢,没有你,你侄子说不定就真没了。”

杨新雨不甘寂寞:“哥,还有我,我和小哥一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