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阁里,两排烛火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宋老太太端坐上首,袍子上银线绣的喜鹊登枝从下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包裹着她枯瘦的身子。里头的东西即将腐朽至死,外头却仍然光鲜亮丽,然而亮丽是短暂的,迟早有一日内里的腌臜都要抖露出来。
李氏也含笑坐在一旁,她欣慰地望着鸣夏,目光掠过锦秋时顿了一顿,旋即别过眼去了。
“鸣夏,这几日你也忙坏了罢,快坐到祖母身边来,”宋老太太笑呵呵,显得那瘪嘴更瘪了。
鸣夏于是立即走上前坐了,甜甜说着:“谢祖母。”
“锦秋,你也坐啊!”宋老太太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却是少有的慈爱。
锦秋不自在地坐了,她望着坐上之人,不由纳罕,祖母对她向来吝惜笑容,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个黄鼠狼,每次见面都要咬你一口,今儿却朝你拜了一拜,那八成是接下来这口要咬得更深,锦秋警惕起来。
“锦秋,你表哥的事现下怎么样了?”宋老太太问。
“我已经派了人去儋州打探了,大约再过个七八日就有消息了。”
“那……”宋老太太从案几上缓缓端起茶碗,掀开杯盖,盯着浮在面上的茶叶,道:“你今后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难道是在问赵臻出事后她准备怎么办?一切还尚未有定论呢,这帮人就急着要赶她出门了?
锦秋捻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道:“那自然是等着表哥的消息,若是,若是……”锦秋绞着帕子,许久才道:“那便剃了头做姑子去!”
这坚定的一声在空旷的阁楼里久久回响……
众人互望了一眼,没再言语了,都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茶。
锦秋说的自然是气话,她不过是要向她们表明决心:我要么嫁给表哥,要么就青灯古佛了此一生,逼着我攀高枝,让我去跪那些个夫人,你们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那你那些嫁妆岂不可惜了?”李氏的一句话在锦秋耳边炸开了。
锦秋猛地抬头看向一脸温柔笑意的李氏,大惊失色,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惊讶过后她竟是呵呵笑了起来,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连自己女儿的嫁妆也出不起,要来我这儿抢?”
她怎能想到这帮所谓亲人竟然这样不要脸面,当初断送了她母亲,现下又要来喝她的血,竟打起她嫁妆的主意!
鸣夏昂头睨了一眼锦秋,道:“现下姐姐的表哥不是出事了么?你的婚事又没着落了,留着那些嫁妆有什么用,不如先给了我,待我嫁进国公府,以后有的是好处,难道我还会不照拂着娘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