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永远

然而没多久,崔冶就叫了他的名字。

“郁浮岚。”

郁都头默默的抬起头,“殿下。”

崔冶仍然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虽然,他已经注意不到书上有什么字了。

郁浮岚一直等着他说话,但是过了一会儿,崔冶又摇摇头:“没事了,你出去吧,不用在这伺候了。”

郁浮岚眨眨眼,有些担心,便朝他走了一步:“殿下……”

然而他这一声仿佛一个开关,崔冶突然把书扔向郁浮岚,哗啦一声,那本书就落在了他的脚下。

崔冶盯着他,声音还是很平静:“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郁浮岚:“…………”

连再应一声都不敢,郁浮岚弯腰捡起书,麻利的退出去了。

这也是经验之谈,殿下生气的时候,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别人劝是不管用的,只能赶紧离开,留下的话,必然会适得其反。

郁浮岚默默的守在崔冶房间门口,又过了没多久,孟昔昭回来了,他的房间就在崔冶隔壁,而詹不休的房间在一楼,两人在楼下分开,上了楼,看见郁浮岚站在这,他还有点纳闷:“郁都头,怎么不在里面守着殿下?”

郁浮岚:“……”

你还好意思问!

他不是张硕恭,没那么爆的脾气,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没脾气了,于是,幽幽的看了孟昔昭一眼,郁浮岚把头扭过去,没有搭理他这句话。

孟昔昭:“……?”

孟昔昭回自己房间了,而崔冶听到了他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却找不回往日的平静,只感觉心里越来越暴躁。

平心而论,孟昔昭今天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他说的全是实话。

实话,所以才无情。

前面孟昔昭说他是靶子、是傀儡,他听了心里都没有多大的波动,而到了后面,孟昔昭说稀里糊涂的就这样了、再想远离也不可能了,听完以后,崔冶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两句话了。

他认为孟昔昭是一场缘分,而孟昔昭认为他是一场异数。

打破了他的常规,因为位高权重,不敢得罪,所以也不敢远离,现在越陷越深,更是无法逃脱,索性,就假戏真做,捏着鼻子认下自己这个累赘。

——我需要太子。

这话他几个月前也听过,那时候孟昔昭当着他的面说,我需要殿下,听了这句话,他辗转反侧,心里种种情绪连他自己都难言,本以为没盼头、得过且过的人生好像突然多了一个横冲直撞出来的破洞,勾的他忍不住走向那个破洞,想知道如果走向外面,是不是就能看到更多的景色。

然而现在他才知道,孟昔昭所说的需要他,并不是自己需要他,而是他认为,这个朝堂、这个天下需要他,他是崔氏皇族里还勉强能看的那个,所以他才想辅佐自己,即使前路这么艰难,他也愿意陪着自己。

真是……好大公无私啊。

房间里的灯已经吹了,而崔冶根本没躺在床上,他只是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

月亮越升越高,银辉洒进窗户,崔冶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浅银色的月光,突然起身,推开房门。

以前他没有动作,那是因为没条件,他住在宫里,而且身边耳目太多,不能轻举妄动,但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了,孟昔昭就在他隔壁,这送亲队伍也全是被大齐朝堂或排挤或放弃的人,不会有人传信回去。

于是,他就在

郁浮岚惊愕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孟昔昭门前,郁浮岚愣愣的看着他,发现崔冶先是轻轻把手按在房门之上,确定这门没有从里面闩上,他才猛地一用力,跟砸场子一样,把门啪的推开了。

然后,他迈步走进去,又咣的一声,把门反关上。

这一套流程,前后不过一眨眼。

郁浮岚:“……解,但孟昔昭不知道啊,孟昔昭甚至有种完了完了大意失荆州了的感觉。

匈奴这边表现再好有什么用,哪怕把匈奴搅得一团糟又有什么用,太子因为他那两句话,就要跟他离心了啊!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赶紧补救一下,但是思考半天,最后绝望的发现,说什么都没用了。

孟昔昭简直想哭,“殿下……”

同样一声欲语还休的殿下,郁浮岚得到的待遇是被砸了一本书,而孟昔昭得到的,是崔冶神情平静的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说吧,我听着呢。

……

孟昔昭绞尽脑汁的试图解释:“殿下,我……我应该已经告诉过殿下了,詹不休他对大齐有心结,所以日常与他相处的时候,我会比较照顾他的情绪。”

这一照顾,就容易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崔冶:“那你平时可照顾过我的情绪?”

孟昔昭:“……”

他直觉这是个送命题,不管回答有还是没有,崔冶都不会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我不知道,和詹不休,我几个月才见他一次,说过什么话也记得很清楚,可我跟殿下见得次数太多了,以前说过什么话,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崔冶望着他,突然笑了一声。

这笑和平时不太一样,让孟昔昭听得心里十分忐忑。

这时候,崔冶说道:“以前我竟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孟昔昭:“……”

看着崔冶的眼睛,他说道:“那是因为我以前没哄过人。”

崔冶挑眉,显然是不信他的话,这时候,孟昔昭又说:“是真的,以前我只骗人。”

崔冶:“……”

默了默,他问:“你想说,你是骗了詹不休,还是骗了我?”

孟昔昭回答:“我谁也没有骗,在詹不休面前,我说的是实话,在殿下面前,我说的也是实话。”

崔冶望着他。

本想进来以后对他兴师问罪,可是看着孟昔昭此时此刻,仿佛镇定,却难掩紧张的模样,他又心软了,连语气,也软了几分,听着不像质问,倒像是玩笑:“一番实话,让我很是伤心啊。”

孟昔昭瞅瞅他,“那,殿下能不能说一下自己伤心的点在哪里,你说了,我再跟你好好的解释一番。”

崔冶笑了:“解释了,你之前说的就不是实话了吗?”

孟昔昭:“还是实话,但实话跟实话也是有区别的,我告诉詹不休的实话,跟告诉殿下的肯定不一样。”

有点新鲜。

崔冶看了看他,还真说了一句:“你说,想远离我,也不可能了。”

听到是这句,孟昔昭神色微微的变了一点。

他猛地松了一口气,要是崔冶说他介意的是靶子、傀儡之类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这句就好办了。

“的确如此,我跟殿下越走越近,到了如今,已经是不可能再远离

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