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照夜此生第一次离开燕琢城,离开额远河。他看着路边嫩绿的垂柳,又见一个灼灼春日。他脱掉一身戎装,换上一身月白色袍子,敛去一身的杀气,化作了一个摆弄针线的裁缝。白马载着这样的他,穿过怒放的繁华之路,直至故乡消失不见。
照夜没有回头。
他总觉着这一别或许就是一生了,但他也没有回头。
他到京城那一日,是初夏。
初夏的京城真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绝胜嫩柳、小雨如苏、红酥手、绿罗裙,教人移不开眼。他被那柄伞遮住了脸庞,只露出颀长的身姿,步履从容,敲开了一扇门。
他的裁缝铺是五日后开张的,依京城的习俗,开张放炮,门前热闹。有小丫头站在那看热闹,看到那拱手的掌柜,长着一张贵公子似的白净脸,就捂嘴笑着跑开,回到府上当作乐子讲给自家小姐听:那新开的裁缝铺子的掌柜,是个白面小生,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能不能制出好看的衣裳。别是个花架子吧?那铺子过几日就该关了!小姐好奇,一个裁缝能是什么白面小生,拉着丫头便出门去看热闹。
这一看不打紧,那掌柜的正在躬身发帕子,带着不重的外乡口音,恳请诸位京城好友照顾生意。
小姐接过帕子一看,绣的是一条叫不出名字的河,河上一排鸭子,涟漪精巧,实在是有奇趣,当即走进铺子,要做一身衣裳。
衣裳做成了,小姐穿去街上,是京城看不到的货色,有相识的人拉着小姐问哪里制的,小姐的纤纤玉手一指:“就是那里呀!”
裁缝铺子名正言顺,照夜一个人在京城落脚了。京城里人多繁杂,他一个不起眼的裁缝铺,不被人看到。加之他独来独往,每日最常应付的人便是那些红着脸的夫人小姐,是以令人放松了警惕。
夜深人静时候,他会爬上屋顶,他的位置恰巧能看到三巷的院子,只可惜位置远,他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一个弱柳扶风的影子。即便只是影子,他亦能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的衔蝉。
照夜在屋顶陪衔蝉度过一个又一个闷热的夏夜,有时她执一把团扇轻轻地扇风,他便觉得那风扇到他脸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