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高名衡和陈永福相互勾结,故意战败,那自己真的是万死不能辞罪。而且不光是自己要丢官丢命,恐怕皇上震怒之下,连家人都会受牵连!
李仙风又扼腕叹息、捶胸顿足了一会儿,才对自己的幕僚陈荩1说“王臣,陈永福那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光靠高谦那点兵马,要收复洛阳,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要稳住陈永福!”
陈荩表字王臣,取《诗经大雅文王》中“王之荩臣,无念尔祖”的用意。他是河南本地人,洛阳籍贯,崇祯七年中进士后曾做过莱阳知县。但陈荩在莱阳做了三四年地方官后,就越发对大明官场的种种因袭风气感到绝望,遂于十一年辞官,返回洛阳故里讲学。
洛阳失陷以后,陈荩恰好在郑州讲学,避免了落入“贼巢”的危险。因为他常在河南各州县讲学,讲究实学,有经世致用、通晓兵略的美名,便被四处乱投医的河南巡抚李仙风百般恳请,纳入幕中,暂做僚属,以襄赞收复洛阳之事。
李仙风让陈荩去试探高谦的态度,是因为陈荩在河南各州县讲学,交游广泛。现在陈永福营中一个地位重要的说客陈可新,原本因在湖广老家时,有交通流贼的嫌疑而被治罪。他到河南求官时,就是得到陈荩的赏识和推荐,才得以做了巡按高名衡的幕僚。
现在高名衡蠢蠢欲动,就将陈可新派到副将陈永福的营中进行游说――其意为何,已经十分明了。
李仙风唯一能够寄望的,就是陈荩可以靠他的恩情,说服陈可新放过自己一马,最起码也不要干扰到收复洛阳的大局吧!
这是大局啊!做大明的官,你要学会大局观!
陈荩也感到十分无奈,他本来就是因为不齿于官场因袭相陈的风气,所以才辞去了莱阳知县的官职。回到河南老家后,他一心讲学,不再过问政事,可是事情还是自己找上门来,又被迫卷入巡抚和巡按的斗争中,也实在无奈!
“抚台,温故态度圆滑,我也不好把握。目下河南形势危殆,旱情越发严重,流民一日多过一日。是灾情大于贼情,治灾优于治贼。我闻贼众不过数千,邑人所谓十数万云云,多系裹挟之众。一旦灾情平息,裹挟之众皆我豫省土人,必各回其乡,则贼势自破矣。”
“嗨呀,王臣你这是书生迂腐之见!眼下的问题就是在于无钱无粮啊,皇上不拨钱粮,我怎么做到你说的事情?无钱不能济军,无粮不能救灾,不能济军则贼势日益猖獗,不能救灾那饥民自然也是有增无减呀。”
陈荩叹叹气,说“就算皇上不拨钱粮,难道河南没有钱粮吗?福藩身死贼手,王府亿万金钱还不是尽归于闯贼?河南尚有数家亲藩,任何一家,拿出百万钱粮都不成问题,抚台何必担忧无钱无粮呢?”
李巡抚无奈地看着陈荩反问道“你是洛阳本地人,你不了解藩王们的脾气作风吗?万历三二十二年的楚藩劫杠案,两个王府宗室就赶公然抢夺助工贡银。湖广巡抚赵可怀提讯这两名宗室时,竟然被他们当堂脱下刑枷,活活打死。这还不是藩王,只是王府宗室而已!谁敢同藩王要钱?”
“抚台……罢了,陈可新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劝他,绝不使得抚、按争执,影响到剿贼的大局。”
其实陈荩心中明白,如果完全依照大明法度,要收拾这些身怀亿万金钱的宗室并不难。他们谁家没有干涉地方、巧取豪夺甚至私蓄家仆、门客的?这些做法,放到成祖、宣宗的时候,哪一桩不是除国之罪?
只是大部分官员都抱着得过且过、无罪便是有功的心态,任谁也不敢触犯崇祯皇帝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