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轻时久经战阵,九死一生,才练得现在一身横练的筋骨和迅猛无匹的刀法。对于他来说,省一分力气,便是多一分生存的希望。而生存,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不忽然患上不治之症,就能保证自己活个三五十年。而对于在沙场上厮杀战斗的士兵来说,生存这个词语,太过奢侈了。一个当兵的,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便是人生中最大的幸运。他的很多同袍都躲不过战场的刀眼枪风,惨烈殉国。战场是绞肉机,是尸山血海,它是非常冷漠的。所有能从战场上生存下来的战士,十不存一。而能战场上活下来,而且加官进爵的,百不存一。而他燕铁衣,便是其中一个。
“这话是对的,也是错的。”安居高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看了看他,“对于你来说,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在其次。”
“而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仁和义,才
是最重要的。”
“夫子说,仁和义,才是人间的根本,才是为政的根本。不施仁义,则不能使天下晏宁,保四海平安。”
“他们救了我们一命,便是给予了义,践行了义,而我们作为义的受方,则需要在适当情况下回报义,以另一种实践,回报他们的实践。”
“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你们所不具有的义。”说着,他转过头,“你们身上,我只看到了臣的忠,没有看到兄弟之义。”
“臣,知罪。”燕铁衣闻言,心中汗颜,立马单膝跪在地上,缓缓低下了头,他感受到了安居高语气中的细微变化。
义,帝王之家,真的存在义吗?如果有,他的同袍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看似安全的朝廷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你们并没有错,你们
尽了忠,也该尽忠,我不会怪你们。我非但不会怪你们,还会感激你们。”安居高嗔怪了一句,上前扶住燕铁衣,不让他跪下去。
“正是有了你们,我温国江山才得以稳固,天下方能升平百年。我们温国,我们高家,缺的正是像你们一样的忠臣义士。”安居高停住步伐,将燕铁衣心中疑虑,娓娓道来。
“他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救了我一次命而已,而你却救了我不知多少次命。孰轻孰重,我心中自有计量。
“此次涉险进去,一是为了救他们,更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他们处心积虑地想抓住我,杀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很想听听他们的回答,听听我那位好弟弟的回答。”
“同时,我也颇为好奇,像关云山这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竟然不顾危险,亲自跋涉此地。我猜想,他们肯定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说来说去,其实是我自己想留下来,
我就想看一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奴才明白了,没想到公子有这般前瞻之明,铁衣惭愧难当。”燕铁衣愧疚道。
“那我们走吧。”安居高紧了紧衣袍。
风有些大,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