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一群腌臜货而已,谁让他们靠着我城墙那么近找地方。”领头的保长讥诮似的觑他一眼,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随后走远。
那位年轻保丁默默地尾随着,不敢反驳。他内心煎熬片刻,终不敌世态炎凉,只好作罢。
雪堆落下,又是几条惨死的冤魂。
洪灾如虎,灾民们逃难到此已费尽千辛万苦,精疲力尽。经历了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身体素质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好在那声惨叫过后,城外一时平静了许多。
城外是一片错乱分布的棚户区,大大小小几百个,这些棚户极为简陋,破破烂烂。
一些棚户里面有微弱的灯光亮起,这样的棚户,一定是家里有几分劳动力的。当然,更多的是那些无棚可居的流民,他们只能靠在城墙角下以求荫庇,避风躲雨。他们或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抱团取暖,或者嘤嘤哭泣。
都说洪水猛兽,一点不假。这棚户区内人头扎窝,挤得密密麻麻,严严实实。而且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饥饿劳顿之相,毋庸置疑。毕竟背井离乡,奔袭千里,路途遥远,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其中有这样一小堆人,他们蜗居在棚户区的边缘,苟延残喘。他们也搭建了枯枝为骨架,茅草为瓦顶的小棚。
不过他们连一张遮暖的草席都没有。因为四周仅有的枝丫草絮已经被那些成年壮丁寻觅殆尽,所剩无几。他们只好躲在边缘,离那些可以钻木生火的大人们近一些。他们试图获取一丝微弱的温暖,但那些人心底里的冷漠让他们不寒而栗。
无论儒家节礼,三纲五常,伦常道德,族亲血戚。在天生就拥有追求生存欲望和天赋的人类面前,林林总总,都是虚妄。
他们一个个年纪轻轻,下至有八岁稚童茹女,上至有十七岁的傻大个子黑子。这群孩子都是洪灾爆发后举目无亲的孤儿。
他们的家园被洪灾摧毁,父母亲戚与他们走散,杳无音
讯。他们之中年龄大的负责外出寻找食物,年龄小的负责照顾年龄更小的。孩子们只能勉强度日,从来都是有一顿是一顿,没吃过一顿饱饭。而且时常有一些地鼠街蛇来欺负他们,拳打脚踢,手段恶劣。
尤其是在这样青黄不接的饥荒年代,他们就像是在夹缝里蹦哒的小虫子。如果没有好的出路,那么,他们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甚至连他们死之后连个像样的坟堆都没有。
此时他们一群人都聚集在棚子里一块大石头儿旁边,目不转睛地朝平躺在石头面上的两个孩子望去。
那两个孩子同样的面如金纸,双眼紧闭。
一位身着荆布麻衣的老妪上前摸了摸两个孩子滚烫的额头。
温国礼教严苛,程朱理学盛行。寻常女子抛头露面,是要被人耻笑指点的。不过礼不下庶民,这样的规定对逃难的灾民来说还是太浅薄了。
老妪一手接过黑子递过来的半个葫芦瓢,瓢里装着简单处理过、还有些浑浊的河水,小心翼翼的喂给两人喝。
他们几个中有一个领头孩子,是一个十三岁少年。他两只眼睛璀璨得像天上的星辰,显得炯炯有神。他相貌略显普通,属于钻进人堆就认不出来的那种。身躯消瘦纤细,部分头发沾着泥巴,而其他的,却梳理得一丝不苟。
“冯大娘,茹女虎子怎么样了?”孙鸣眼尖,见到老妪眉头一皱,心下着急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