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轻薄

“何事?”宁王怪道。

楚染不大好意思,磨蹭了两下,压低声音道:“您看我要出阁了,嫁妆怎么说?”

楚国公主出嫁是有规定的,只是楚染占着嫡出的份,嫡长为大,与寻常公主自然不同,奈何王后不提,她没办法去要,就只能让宁王以长辈的身份去提一提。

宁王一口应下了,“该你得的一样不少,到时本王给你添一些,作甚小家子气,不过悄悄的,别说出去,到时灵祎找我要就不好了。”

这便是笑话了,宁王现在对霍氏一族恨得咬牙切齿,哪里有心思想到这些。楚染不曾揭破,笑呵呵地应下来了,她应得的东西一文都不能少。

接着几日里,陆莳面都不露,也不知忙些什么,时不时地让阿秀送些吃食来,都是换着花样,也不带重复的,便宜了新阳。

她在公主府里待了半月,胖了不少,只是没见过明妃,楚染逗弄她为何不回宫。

谁知一问就红了眼眶,道是明妃生气,回宫也不理她,还没有吃的。

在宫里,她大部分吃的都是明妃送的,平日里想吃什么都要花钱去买通庖厨,久而久之,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给。

左右一想,还是在公主府的好,就不走了。

她这是害怕明妃,不敢回宫。楚染顿时哭笑不得,转而又想起陆莳也几日不见她,莫非也是怕她?

难不成亲了就害怕了,就此不见她?

想到这里,楚染躺在榻上,笑得翻了个滚,平日里陆莳一副正经的模样,不想也是假的,那晚亲她,可熟练着。

一点都不像外表清冷、守身如玉多年。

笑过一通后,也觉得陆莳不再那么冷漠,她不来,就只能自己去了,不过不能空着手去,想了想,烤只兔子带去?

她府内的庖厨可没有相府的厉害,做不出那些讨人喜欢的吃食,再者陆相又不是新阳,必然不会喜欢吃食。

府内想了一通后,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脑海里的那个梦也没有印象,除去那坛酒外,当真不知还送过什么。

府内想不到,她就去街上看看。

出府肯定要带上新阳,楚染习惯了窄袖劲装,新阳照旧是月华光袖,腰间挂着一香包,绣的是满池荷花,看着很喜人。

新阳临出门的时候还拍了拍香包,极为欢喜。

楚染怪道:“你这从哪里来的?不像是宫廷里的绣娘做的。”

新阳扬了扬下巴:“明妃做的。”她与明妃的事被阿姐知晓,也不用再瞒着。

楚染一时无语,也不再去追问,两人在东市里下车,最近这些时日新阳将东西二街都逛了一遍,再逛也觉得乐趣无穷。

公主府里的支出不大,楚染平日里无甚花销,也就新阳来了才大一些,她给新阳些银子,让她自己去玩,嘱咐她早些回府,午后太阳大。

街上小玩意多,楚染也不知陆莳爱些什么,不过女子应当都爱些脂粉首饰,她去玉石店的时候,恰巧遇到霍家大房的人。

霍家大夫人带着嫡出未出阁的姑娘选镯子,见到一人过来的新平公主后都愣了下,要行礼时楚染摆摆手,示意她们莫要多礼。

看着霍茯眉眼间的妩媚,发髻间的蝴蝶在行走间跳动,就像活的一般,身上的织锦缎子也甚是奢靡,都道霍家有钱,今日是瞧清楚了。

霍茯被她看得不自然,微微向母亲后头避一避,楚国民风是最为开放的,女子都可成亲。新平公主喜欢女子,她心中都跟着发憷。

楚染看过后,看着柜台上通透的碧玉手镯,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她略微一思忖就离开玉石店,陆相不戴手镯的。

走到烈日下,她想起前世里霍茯最终嫁给了恒王为侧妃,入东宫后也没有立为太子妃。

东街颇大,怎么也走不完,楚染还是两手空空,看到胭脂铺的时候,心中一动,胭脂总是要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陆相不要,就自己留着。

待入殿后,听着掌柜一通解释,她顿觉眼花缭乱,左右瞧得仔细,觉得哪里都是一样的,分辨不出好坏。

正在犹豫的时候,霍茯走进,这是霍家的铺子。

楚染犹如进了狼窝一般,也不去看胭脂了,霍家财大气粗,祖上本就是经商,不知怎地就进郢都科考,从此脱去了经商的胎骨。

看了许多女子喜欢的物什,楚染都想不到好的,陆相是何等人,什么样的珍品没有见过。见不到好东西后,楚染就回府去了。

朝堂上却一番波澜诡异。

吴江王按照楚国的辈分来说,与楚帝便是堂兄弟,不过这个堂字却没有血缘,当年楚国内乱,如今吴江王的父亲带着部队南逃至吴江。

吴江占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楚兵不善水战,故而每次征伐都以失败而告终。吴江王父亲是被下属拥护着逃过去的,那时不过二十,是老皇帝的义子。

后来逃过去以后,打了几战就开始称臣,送了许多贡品,借以换位公主来。本就是义子,要娶公主,无非是给自己脸面沾光,也好让楚国皇帝放心。

一来二去,吴江把住关口,让楚国的兵攻不进去,兼之楚国皇帝贪慕吴江每年的贡品就会送公主去和亲,只当是多一附属小国。

楚帝登基二十多年了,现任的吴江王早就大了,不过是想给世子迎娶公主罢了。

朝堂上以这件事商议许久,都未达成结果,便此僵持下来。太史令忽而提及新平的亲事,道是测算过两人八字,并不相符。

当年匆匆定婚,交换庚帖后,前太史令匆匆算过便了事,如今新平公主要成亲,太史令为走规制,算起两人的八字。

不算便好,一算便是相克之象。

言罢,朝臣纷纷看向陆相,她眼睛望向御座的皇帝,因她位前,朝臣也看不出她的神色,只听她道:“测算一事,前太史令便已算过,如今又说不合,难不成将前太史令从棺木里拉出来,再与你辩驳?”

她不道谁错,也不道谁对,只说两人辩一辩。

与一死人辩驳,只怕要去阴曹地府,太史令惯来胆子不大,一听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喊道:“陛下,臣只是按照测出的结果来说,并无其他不轨之意。”

“太史令哭甚,我也只说让你去和前太史令辩驳,又非说你不准。”陆莳眼视前方,就当未曾看见太史令痛哭。

其他朝臣都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太史令是在找陆相的麻烦。陆相的亲事数年前就定了,此时来说不妥,是不是晚了些。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抬首去看前方。

楚帝被太史令这么一哭,心生厌恶,道:“好端端的哭甚,你如何测的,且细细说来一遍。”

经过这么一闹,吴江的事也被丢到一旁,陆相一党提心吊胆,待太史令吞吞吐吐地说完后,竟不知怎么反驳。

太子在旁眸色通红,阿姐都已答应要嫁,这些人竟搬出这么拙劣的理由来阻止,他呵斥道:“你是何用意,新平公主即将成亲,礼部连好日子都算出来,此时再说这些难不保你别有用心。”

楚帝沉默不说话,脸色极是难看,不知他的态度。

太子自然站在自己长姐这一头,过了许久也没有辩驳出什么,太史令学识渊博,大话小话说了一大通,谁人懂得那些。

就连陆相在说过第一句后就停了下来,这本不是大事,不过是一公主出降,并非关乎国运,太史令将之搬到章华台来说,明显就是想将事情闹大。

能在章华台里头说话的人都不是酒囊饭袋,太史令敢当众提起,明摆着后面是有人的,就看楚帝能不能拎得清。

散朝后,太子留下,说了一箩筐解释的话,楚帝嗯都不嗯一声,气得他浑身发抖。阿姐给他挡剑,伤都还未曾好,他连话都不说一句,父女情分薄如纸片,真让人寒心。

他心中一寒心,就顾不得往日仪态,命人备车去公主府。

楚染刚好回来,身上一身汗,让人擦洗换了药,见太子匆匆而来,不觉怪道:“何事这般慌张,失了你太子仪态,小心陛下训你。”

她说着玩笑话,就拉着太子在一旁坐下,不敢给太子喝冰盏,就让人备了份温茶,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就说着趣事逗他。

“我本想送些礼给陆相,在街上看了一遭,竟看不中一物,你可知送些什么好?”

太子替她委屈,压低了声道:“阿姐,只怕你与陆相的亲事成不了。”

“哦,为何?”楚染抬首,淡淡扫他一眼,明白他愁眉苦脸之色,只怕有人从中间作鬼了。

太子年少,遇到楚染之事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说完后见阿姐眸色淡然,并未在意,心中就好过了些,就将朝堂上的事说过一通。

楚染并非诧异,反道:“陆相如何说?”

“一言未发。”太子道。

“那就不用管,对了,我听说你宫里有盒子宝贝,且送给我,如何?”楚染平静,脑海里想的便只有送陆相宝贝。

太子急道:“阿姐,你怎地不急,莫不是还是想要退婚?”

“陆相有办法,你莫急,不过你面上可装作急一急,回宫后将你那一盒子金刚石给我。”楚染乐道。

太子本是满心急躁,阿姐竟是不急,他叹气,想了会儿,觉得哪里不对:“你怎知我有金刚石?”

“前些时日里你生辰,陛下赏赐你的,你莫当我是傻子,快些送来,一颗不许少。”楚染戳破他那点小心思,瞒着她想送给那个小司寝。

太子面上一阵为难,秀气的眉眼也蹙起,“阿姐,你要那么多做什么,给你一半就成了。”

“不行,就要一盒,你给小司寝用,也不怕给她带来麻烦。”楚染道,见太子不解,又好意解释:“司寝本是宫人,用太好的东西,会让人嫉妒,宫内还有皇后,你莫要随心而来。”

太子颔首,他非计较小事之人,道:“我回宫就给阿姐送来。”

黄昏前的时候,东宫内侍捧着填漆盒子,里面是艳晶晶的金刚石,有大有小,大的和龙眼差不多大,都是少见的宝物,难怪太子舍不得。

她随手抓起一颗的时候,突然新阳跳了过来,惊叹道:“阿姐这是哪里来的石头。”

“捡来的,你玩得可好?”楚染将石头放进去,盒子一盖,上好锁。新阳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悻悻道:“我想买些胭脂,遇到霍茯,她要送我些,我没要。”

她虽位卑,却也有自己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