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计短,三人计长。葛上校无须如此,本将是个听得进建议的人,不是独夫。”
张献忠哪能相信这话,只当是葛麟谦虚,拉着葛麟进入凉棚,毫不客气坐在主位,问:“这两淮陈氏,又是个什么事?”
葛麟坐在次座,道:“此次平叛,君父题‘天下无粮’四字。”
说着,葛麟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副红巾抹额展现给张献忠看,红巾上刺绣着‘天下无粮’四字,让张
献忠看着皱眉:“你的意思是这帮狗日的囤积粮食?”
葛麟将抹额红巾收回皮囊,缓缓点头:“不仅如此,早在南巡前,各地大族便囤积粮食。当初南巡,即有坐镇江南完成税改的因素,也有减缓北方负担之考虑。”
“而此时,张将军该知道的自会知道,下官也就不隐瞒什么。”
顿了顿,葛麟道:“此时,北方六省大旱,北方官储粮秣告罄。夏收前,要调南粮千万石北上,才能保证北方百姓吃饱。秋收后,还要再运一千二百万石左右到北方以备不虞。而南方各仓,到年底也就有个千万石储粮。”
张献忠眉头皱的紧紧:“这么说,今年干旱要人命?”
他是榆林人,自然知道北方干旱后是个什么情况,少年时,大面积的干旱往往易子而食,全家饿死在路边。
“嗯,旱灾催命。今年若不做处断,到明年时南北国朝只能保一半。究其根源,就在于地方大族屡屡添乱,妨碍各地衙门收粮,致使天下粮食难以互补。将府预测,若明年北方还是如此大旱,到时不仅民间缺粮,军粮也将吃紧。到那时,天下各军就成了负担,甚至安西四省也不得不放弃供养。国朝大好局面,将功亏一篑!”
葛麟说着眯眼,语气森寒:“此时,国朝尚有余力,再不动手,恐怕就没机会了。除非,坐视北方旱情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数千万百姓受灾饿死。故而,这是杀几百万人,救几千万人之义举。”
“几百万…”
张献忠咬牙:“两淮陈氏,只是开头菜呀…”
他知道,葛麟也知道,国朝根本不能坐看北方百姓在旱情中十室九空。因为军队中上层,以及大部分精锐部队成份,就是北方人。
皇帝也是北方人,现在的刀子就握在北方人手里。南方人握着最肥沃的产粮地,眼前只能坚定不移的
执行南粮北调。一切阻碍、妨碍这一条政策的人,将会被数百万动员起来的北军碾成碎片。
如果因为粮食原因导致北方失去控制,那所谓的蒙古归附三省必然生乱,连锁反应发生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一场饥民为了生路产生的战斗,将一直持续到人口死亡到土地供养水平线下。鬼知道干旱会持续多久,所以一旦不能保证北方灾民的口粮,前期的建设、外扩都将白费,甚至这一代人、下一代人都将在内乱杀伐中渡过。
对此时掌权的官员来说,清洗各地不老实的大族,于公于私来说,都是势在必行的。
一艘包着钢皮的小号宝船靠岸,张献忠领着百余人登船。
这艘宝船载重六百料,即现在的二百余钧。
张献忠抚着烫手主炮,炮口三寸五,打出去炮弹足以毁掉一座小院。
眯着眼,背后大红披风在江风中猎猎作响,展目
四望,江上东西往来的商船、运船密密麻麻,两岸新修好的河堤码头上,各种船只一排排,他只是长长一叹:“繁华啊…”
江北大营,不断有从南岸归建的将士入营,各个营区周边常驻摊贩、以及挣皮肉钱的女子,已在各营典军司下属军法队的督促下,撤离这块军士挥金如土,富的流油的风水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