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留着小辫子,从狗洞里爬出来,墙那一头一声炸响,弹子穿过狗洞打中少年的脚,少年疼得麻木了,摔倒在地看到金盔金甲大红披风的郭谅,爬过来仰着头,神色满是哀求:“将爷,放过俺,俺能为将爷牧马,俺会牧马,还会给牲口看病!”
那边苍首老者狠狠踹了自己女儿一脚,抓着她头发强拉扯过来,一脚踹到少年胸膛,一口浓痰吐上去骂道:“你爹是大明的千总,就战死在沈阳,你两个兄长被奴寇杀了,你也有脸投身于贼!”
“纪大爷,俺家里就俺一个,香火不能断!”
四周风吹火呼啸,求饶声,杀喊声,火铳声,连绵成片。置身其中,郭谅格外的冷静,手中双管火铳垂下,指着少年眉心,嗓音带一丝沙哑:“千不该,万不该投身于贼。”
“将爷,不投就要饿死,俺会养马,建奴逼俺的…”
少年躺在地上,伸出手想要拨开火铳,拨开,火铳黑
漆漆的铳口又回来,拨开,又回来…
“将爷,饶了小的…”
“命能丢,气节丢不得…”
“嘭!”
一声炸响,铅弹打穿少年脸颊,颅后爆出一团血浆,脸颊处留下一个孔,渗着不多的血。
苍首老汉被铳声一惊,对哭哭啼啼,声音彻底变形如同嘶嚎的女儿一顿拳打脚踢,郭谅顺着女子目光看去,看了一眼那个毫无声息的婴儿一眼,摇头道:“别打了,带回去吧。”
“谢将爷,谢将爷不杀之恩。”
老头儿赶紧硬扯着女儿对郭谅行礼,他打的越狠,他的女儿越有可能从这里活命出去。再恨,这女儿也是他的女儿,真不能看着她死在眼前。
这老头儿很聪明,没有急着带女儿出去,这里的人知道郭谅免了他女儿死罪,外面的人可不知道。对着女儿一顿吼,问出了些东西,老头儿急忙忙凑过来道:“将爷,范家中院东房前有口枯井,井中藏着范家金银!”
刘高旭带着亲兵也漫步在兵火之中的沈阳城中,他提着一坛抄出来的酒,拍掉泥封来到正街,看着从草草修建的宫殿中拉出来的后金勋戚子弟被执行死刑,心中格外的
痛快。
嗅着新鲜的血腥臭气,刘高旭仰头猛灌一口酒,抹一把胡子拌拌嘴,骂道:“茅台酒…建奴也会享受,这酒六月随大王得胜而名动天下,这才三月就传到了辽东…三边封锁,也非密不透风!”
一枚瞪大眼的头颅滚到他脚下,刘高旭蹲下与头颅的双目对视,轻轻一哼:“报应,该来的躲不掉。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别做人,做人太苦。”
军中司吏拿着花名册边走边写着姓名和身份,按着编号捡起这枚首级,副手过来手脚麻利的在首级脸颊上涂上一层胶,贴上纸,司吏提笔在纸上书写编号、名字与身份。
正街上不断有新的后金勋戚被拉扯过来行刑,验明身份后由火铳击毙,或者由那些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的将士进行斩首,血水汇聚淌入城中排水渠沟。
刘高旭就坐在一旁,点了一锅旱烟放在脚下,抱着一坛酒饮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的目光静谧。
一队喇嘛被押解过来,即将行刑时,刘高旭见这些人念着经坦然受死,指着一名老喇嘛道:“带过来,咱有话
要问。”
老喇嘛被押解过来,对着盘坐在地的刘高旭合十行礼,神态安详:“将军,你与佛有缘。”
“有缘不假,看你面相不像是蒙人,也不像是辽东人,哪来的?”
“藏地,沿河套走蒙古来的辽东,年轻时也随师尊去过大明的京师。”老喇嘛说着,目光上移打量着沈阳上空,带着遗憾道:“此地有龙气,奈何天数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