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都知道,一个朝代的毁灭并非是近三代、近五代才决定的,而是政权自鼎盛时期下落的趋势一旦形成,最终一败,就是时间的迟早问题了。
“没有例外。”我向明水袖摇头。
顾倾城消失了,我从她脸上并未看出一丝悲伤。
“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中所想?”明水袖眼中露出了被刺痛的愤慨之色。
“如果有机会翻盘,现在的社会就是大明天下,而不是”我开口反驳她,但是话说到一半,立刻停止。
天下大事,如今已定,再去做这种无谓的争辩,还有意义吗?
明亡、清灭,这都已经是盖棺论定的历史了,何须多谈?
“你不知道,我们曾经有一个最大的翻盘机会,只有我知道那秘密,但父王却没有听取我的建议,死守京城,终于导致了后来的城破之难。如果世事可以重来,我一定自刎死谏,用自己的鲜血唤醒父王的噩梦。”明水袖说。
这些话一般会被现代人视为“疯话”,然后嗤之以鼻。
我无法辨别明水袖的来历,但以顾倾国、顾倾城两兄妹的鉴定能力,一定从某些蛛丝马迹上有所发现,才会费心费力,陪着明水袖到敦煌来。
“万大师死了,否则,他或许能成为你的知音。”我说。
万大师被视为莫高窟研究的最高标杆,世界级的大师,他的知识能够涵盖的范围,几乎已经到达了莫高窟历史的极限。
“他?”明水袖嗤地一笑,“夏虫不可语冰而已。”
我不禁皱眉:“如果万大师在你眼中只是夏虫,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了。”
明水袖轻轻抬起右手,翘着白皙纤细的食指,向我脸上一指:“你,才是真正能够深入了解莫高窟的人,不盲从历史,不盲信传闻,愿意以最老老实实的态度去考察历史,而不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我从典籍中看到,有位大人物说过‘实事求是’四个字,真的是醍醐灌顶帮的醒世恒言。当今天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万里无一。唉,做人,必须得从古法根源上去寻找榜样,必须舍近求远,而不是随性选择。龙先生,我听雷先生说过,你是他平生所见的最肯实事求是的年轻人,没有人能够相提并论。所以,我跟顾小姐一路北上,寻的就是你。”
我既不受宠若惊,也不淡漠孤傲,只是轻轻点头,示意明水袖继续说下去。
“雷先生说,许多人觊觎霹雳堂的大权,无论是外姓徒弟还是本族子弟,至少有百人以上,为了这一权柄而明争暗斗。只有你,能够做到世人皆醉我独醒,撒手撤离港岛,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视金钱权柄如粪土。全球六十亿人中,无论江湖还是朝廷,能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我要做的事干系太大,只有找到你这样的人,才可以进行下去。否则的话,宁愿不做,让那秘密永远埋在历史的故纸堆中。”明水袖接着说。
在港岛,任何场合中,雷动天都会说我是他的好兄弟。
我是江湖人,但不想做一个纯粹的江湖人,而是要做一个“完整的好人”,既不哗众取宠,也不妄自菲薄。
雷动天选择的那条路虽然光明,我却不一定要亦步亦趋,跟他走同样的路。
“谢谢。”我只简短地道谢。
“愿意跟我合作吗?”明水袖向我伸出右手。
我背过身去,远眺戈壁长夜。
顾倾城的失踪还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定论,明水袖已经在圈定下一步的合作对象了。这种做法,已经是朝廷普遍的规矩,而不是江湖人的行径。
“找到顾小姐再说吧,或许她更愿意跟你合作。”我说。
“先合作,再找她,岂不更好?”明水袖问。
我背向她摆手:“找到她再说。”
没有人应该给莫高窟殉葬,不管高低贵贱,都是一条大好生命。如果顾倾城就此不见了,那这西部大戈壁上的断崖石窟也太凶险了些,所有人必须远离,免遭不测。
“我知道她在哪里。”明水袖突然说。
我不想听玄之又玄的话,而是要解决实际问题,把活生生的顾倾城找出来。
“人在画中游。”明水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