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九这才相信陈老二所言不假。他转过头,张大了嘴望向陈老二,满眼皆是不可置信。陈老二只是笑而不语,过得片刻,他抬起胳膊勾住沈初九的脖颈,装作很熟络的模样说道:“今日手气不好,先回去吧!”说着便带着沈初九挤出人群。
沈初九刚要问为什么,便有人在身后说道:“两位这就要回去了?”赌坊吵杂不堪,这人的声音却仍是清晰可闻。沈初九不禁有些讶异,转身向后望去,陈老二也在这时收回了胳膊。
是一手提烟斗、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正面带微笑看向二人。男子的相貌平平无奇,可那一双眼眸竟是有如星辰。
听了陈老二方才的一番分析,沈初九明白赌坊深不可测,现下出现在面前的又不知何许人也,他便不敢胡乱答话,只是看向陈老二。
陈老二笑了一笑,答道:“今日手气不好,带来的钱都输光了。”
那中年男子的面上也是十分客气,“钱是小事,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为了开心,两位若是需要,我这里还有些闲钱,不妨先拿去玩。”说着便从拿着烟斗的袖间掏出一锭大银,足足十两。
陈老二道:“哟,这么多?我只是个衙里当差的,可玩不起这么大的!”
那中年男子笑道:“能让衙门的两位老爷开心,是小人的福分,这区区十两银子,算是小的孝敬两位老爷的。”
这就算是下逐客令了!陈老二笑道:“六爷的银子
,咱这些小差可不敢收!今日我带沈捕头来只是尝尝鲜,尝过了便好,六爷,咱先告辞了!”言毕拱了拱手,转身即去了。
沈初九也跟了上去。
走出赌坊,陈老二深深叹了口气。
沈初九这才问道:“那个叫六爷的是谁,陈大哥你好像很怕他?”
陈老二苦笑了一声,“六爷是赌坊的看猪人,最擅长摸人心。我们一站在那里,他便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原本还想赌一把,告诉六爷你是我侄子,今日来赌坊只是开开荤,哪里知道六爷早已摸清楚了一切。他知道你是县衙的捕头,也知道你六尘不染,这才掏出银子逐客。”
沈初九听毕,不禁觉得这六爷有些可怕,同时他对赌坊又有些好奇,便问道:“为何叫六爷看猪人?陈大哥,你为何对赌坊的事这么清楚,甚至知道他会开大还是开小。”
陈老二说道:“这些全是赌坊的惯用伎俩。六爷为
看猪人,去赌坊赌钱的赌客便是‘猪’。赌坊养猪都是一个套路,先让你赢点小钱尝到甜头,然后坑你一次大的,多数人一头便钻进去了。他们虽然脑子不好使,可却偏偏会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子,前几次赢钱是正常发挥,后面手气不好才会输钱,于是越输钱越想回本,直到最后身无分文,那个时候六爷便会出来了,依据猪的穿着打扮‘好心’借钱给猪,那个时候猪已失了理智,况且六爷借出的钱并不算多,加上好言安慰,猪便拿了钱继续去赌,结果自然是一样的,猪输光了钱走出赌坊,过得几日,那人若是没来赌坊继续赌钱,六爷便会派人上门催讨,十两银子十天之后连本带息要还五十两,对方还不出便要向邻里亲友去借,甚至卖儿卖女;若是对方来赌钱了,六爷便继续前一步的套路,猪又输光了钱,便会主动央求六爷借钱,六爷自是不肯,猪便会主动提出卖女换钱。只有一种人,输光钱之后六爷会立刻让人将其赶出赌坊,便是无儿无女无家无业之人。”
沈初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竟如此丧尽天良?
不行,我得找知县大人商量此事。”
陈老二叹了口气,“知县大人何尝不曾想过取缔赌坊?可取缔赌坊之后,民众无事可做,吴县犯罪直线升高,百姓夜夜不得安眠。大人斟酌一番,想着赌钱直至家破人亡的不过百分之一,便由他开门了,毕竟赌坊能流传至今,必定有其道理。”
沈初九叹道:“看来今日注定要无功而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