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凤听之,心头大喜,登时红了脸庞低下头去,一边偷偷去瞄沈初九,见沈初九亦是转头望来,她心中喜悦更甚,脑袋也便垂得更低。
乐宇达大笑过几声,转头望向海教谕,却见海教谕阴沉着老脸,煞气极其浓重。他只得闭上嘴巴,问沈初九道:“初九,你们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沈初九忙拱手答道:“初九是为案子而来,至于景姑娘,则是书上内容略有不懂,想要请海教谕指点一二。””
“唔。”乐宇达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海教谕,见海教谕依是阴沉着脸,便赶忙站起说道:“既然是公事,我们便去衙内商谈,景姑娘在这里请教海教谕好了,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午饭时间,到时你们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沈初九拱手应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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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九跟着乐宇达来到二堂,又将昨天的话说了一遍,乐宇达听毕,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的确
需要仔仔细细地排查,却不能将他们都集中在县衙。”
沈初九有些着急:“知县大人,这是为何?”
乐宇达背过身子,面孔朝向大门之外的碧蓝天空,淡淡说道:“再有几个月便秋闱了,对于县学的学生来说,秋闱乃是第一等的大事,于我而言,亦是如此。”
沈初九对此颇为不解,向前跨出一步,拱手道:“大人!”
乐宇达撇过脑袋向后看了一眼,问道:“初九,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沈初九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乐宇达笑过一声,重新望向碧蓝天空,“这件案子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是不大,大不了我随便抓几个人屈打成招便是了。大明朝至此一百四十年来,冤案错案成千上万,多这一件又有何妨?初九,我问你,倘若你坐在我这个位子上,会选择快速解决案子,还是花上十天半个月慢慢调查。”顿了顿,又道“即使知道找不见真凶。”
沈初九尚未回答,乐宇达又说道:“我自然知道,以你的性格,必定会认认真真调查直到真相大白,可初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若是花费大量时间在查找真相上,便会错过许许多多的机会,诸如迁擢。”
沈初九立时大声抢道:“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
乐宇达笑过一声,不置可否,“义,汝所欲也,佳人,亦汝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却该当如何?”
沈初九登时晃了神,半天没有开口。乐宇达口中的佳人指的正是景凤。他很想大声回答“舍佳人而取义”也,可这句话刚喉咙,便生生卡住了,与景凤的一切立时涌出,奔走在脑海之中:劳累了一天之后回到家中有人点着烛火静静等候、孤独寂寞的夜晚有人躺在他胸口诉说温言细语、早起有事出门有人在家门口挥手与他告别、还有其他种种甜蜜...
他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假使乐宇达问他“柳岁寒与义如何取舍”,他一样无法回答。
假若是在遇见景凤之前,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那时有人问他“佳人与义如何取舍”,他必斩钉
截铁地回答“舍佳人而取义也”,而如今拥有了佳人却犹豫了。
他忽然想到:是否每个人皆是如此,拥有的越多便越害怕失去?
乐宇达终于转过了身子,望见沈初九五官挤在一起极是痛苦。他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去到沈初九身旁,抬起手搭在沈初九肩膀,轻声说道:“生活的麻烦很多,你现在遇不到,不代表以后遇不到,我只是在这里给你提个醒。放心吧,这件案子你想查便查,我不会插手的。”
沈初九已是浑身无力,双臂缓缓抬起正要拱手,乐宇达伸手将他双手摁了下去,轻声道:“不必多礼了,去吧。”
沈初九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属下告退”,而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