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无脸人案06

放眼辽国现况,谁不知道七皇子已经是大辽的隐形皇帝了?下一任的国君定然是耶律儒玉,而不可能是那个到现在还靠着辽主狐假虎威的耶律洪基。现在耶律儒玉难得主动请她帮忙,她又怎能不抓住机会?能够令未来的皇帝现在就欠下她一个人情,不说别的,至少她的命未来能有保障啊!

回鹘妃子于是放软了声音,红着眼道:“妾身并不是想打扰陛下,只是想给陛下送个礼物……这是……”她急中生智,“这是妾身的父亲跑遍了辽国才寻来的万寿针松,只消让妾身送给陛下……妾身一定放下针松就走!”

宫人只得再回身去,把这话和辽主说了,而后出来道:“娘娘进去吧。”

回鹘妃子忙招呼着墨麒和宫九把针松搬上了,三人一块跟在宫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宫殿。

辽主果真正坐在堆满了奏折的桌案边。只是,在他身边,还慵懒的坐着一个千娇百媚、身材玲珑惹火的美人,正伏在辽主的肩头,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嘲讽地望向脸色骤然苍白的回鹘妃子。

辽主皱眉,看向回鹘妃子:“不是说,放下针松就走吗?”

回鹘妃子被辽主这一句冷冰冰的话说的,几乎当场落下泪来,强忍着酸涩,低下头:“还请陛下笑纳,妾身……这就退下了。”

墨麒和宫九立即上前,把针松搬到了中央放下。

起身的时候,墨麒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辽主盯着针松,脸色不大好看。

他不由地垂眼望去,只看到了一张崭新华美的毡毯。

回鹘妃子在这殿中一息也待不下去了,等墨麒和宫九放下了针松,就立即带着他们走了。

一路疾走回自己的宫里,回鹘妃子眼中一直摇摇欲坠的眼泪才落下来。

“可恶,可恶!”她小声地哭着说。

花将看墨麒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细问,便开口道:“娘娘为何哭泣?是这首饰不够好吗?”

回鹘妃子怒拍了一下桌子,哭道:“再好的首饰又能怎样?那狠心……”她后面本想要责怪辽主无情的话,因为禁忌而吞了回去,只道,“都是那狐媚子!勾走了陛下的心!”

墨麒又给了花将一个眼神:继续问。

他本能地觉得那个美人有些怪异。

花将只好接着问:“娘娘是说……”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箫美人!”回鹘妃子边哭边崩溃地骂道,“她本来也就只有一张脸好,整个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前段时间,她不小心赏花落了水,醒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勾地陛下再也没有宠幸过其他妃子,天天要么就宿在她的宫殿,要么就把她接近自己宫殿!三个月了,三个月了,天天如此!”

当一个男人面对所有女人都花心的时候,女人还能想着,大家都是一样,说不准自己努力努力,还能夺得他的心。但当这样一个男人突然放弃了其他所有女人,独宠一人的时候,回鹘妃子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她情绪崩溃地只顾自己呜呜地哭,还是身边的大婢女将花将三人送出宫的。

出宫以后,三人坐上七皇子府的马车。

花将问:“道长和九公子,可查到了什么?”

墨麒道:“耶律燕可能是死在辽主寝宫里的。”

宫九道:“那个箫美人有问题。”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墨麒一愣,没管自己发现的事情,转过脸来,肃然瞪着宫九:“九公子不是不识易容之术,如何知道那个箫美人有问题?”

早上,莫不是当真是逗耍他的罢!

宫九拉长了声音,仿佛被冤枉了一样地委屈道:“道长不觉得她的眼睛很美么?”

墨麒:“……我没仔细看她。”

当时他就顾着看辽主的神色和地上的地毯了,他们在寝宫中也没能待多长时间,光是观察这两个线索,就已经很是仓促了。

宫九十分满意:“没错,道长看我就行了。”

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厢内,而应该在车厢外赶车的花将,不由地对宫九侧目而视:……看哪?

看你现在这张能夜止儿啼的脸吗?

墨麒:“……”他决定当做没听见宫九这话,强行拉回话题,“到底为何看出那箫美人不对?”

他当时只是匆匆一眼,便因为注意到辽主的神色而移开眼神了,虽是感觉到不对,但没仔细观察哪里不对。

宫九道:“我说了,因为她的眼睛很美,太美了——美到她其他的五官都黯然失色,好像不相称了,甚至显得丑了。她一定是易过容了,而且本人定然比这个‘箫美人’还要美丽。”

墨麒本还想说话的莫名地没了,不由自主地抿住唇。

宫九本就一直望着墨麒,瞧见墨麒突然露出一个不开心的表情后,嘴角顿时勾起一个笑:“但虽然她很美,我也不想看她。”

“——有太行仙尊在此,其他的凡夫俗子,又怎能比得上仙尊一根头发丝儿?”宫九探过身来,哄小孩儿一样地哄道。

墨麒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点:“休要胡言。”

好像突然被这两人当做空气了的花将:“……”

他不由地频频将视线投向车厢的门帘,感觉钻出车厢外吹冬风这个潇洒不羁的想法,突然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宫九趁机摸了一把墨麒的手:“那你呢?又是怎么看出耶律燕就是死在辽主的寝宫里的呢?”他摸完手以后,立即一本正经地补上这个严肃的问题。

墨麒本还想斥责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我们在将针松放在地上的时候,辽主的神情突然变得很难看,而且眼睛一直盯着针松的陶盆。原本我还不理解,但仔细一看,他其实看着的并不是陶盆,而是陶盆下压着的毡毯。”

“整个寝宫的摆设和装饰,都是豪放大气的,带着契丹特有的风格。但那个毡毯,却是波斯的,看起来和寝宫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从袖中拿出一小瓶粉末:“我趁着放下针松的时候,从毡毯上撕开了一小块,在毡毯下的石砖地上刮下了一层粉末……”

那粉末分明不是白色,而是黑色。或者说,是深红色,只是因为颜色太深,所以看起来像是黑色。

花将:“……”

花将:“道长,虽然你能找到这一点很厉害,但你有没有想过,等辽主让人把针松搬开,发现毡毯上豁了个口子,下面的地也被刮了一道坑,会是什么想法?”

墨麒平静地看了花将一眼,摊开手,从指尖垂下一只挂着银丝,状似蜘蛛,却比蜘蛛多上一对锋锐如针的口器的虫子:“无妨,这蜘蛛已经将毡毯补上,除非哪一天辽主想要翻开毡毯,重温旧事,否则不会发现地上被划过。”

花将:“……”

花将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长……你还会养蛊啊。”

墨麒皱眉:“蛊?这不是虫?不是蜘蛛?”

花将呵呵笑道:“您在哪儿见过会自己缝针的蜘蛛,麻烦给我也找一只。”

墨麒比花将还要心神不定,喃喃:“可我分明是在《虫书》上看到的,这虫子的名字分明也是蜘蛛?而且平素就是结网吃蚊虫……”

花将抽了抽嘴角:“您看的怕不是《蛊书》吧,还有,这虫……”花将顿了一下,发觉自己也被墨麒绕进去了,“这蛊虫确实平时就和蜘蛛一样好食蚊虫的,而且长得和蜘蛛也十分相似,故而名为蜘蛛蛊。”

墨麒眼神落到自己指尖开始磨牙的蜘蛛蛊身上,陷入了沉默:“……”

“……”宫九想起了先前在妙音城时,墨麒曾说自己只知解蛊,不知炼蛊、用蛊,对蛊书只是略同一二的话,再看墨麒此时一脸乍逢打击的模样,酝酿了一会,并没能酝酿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酝酿出了一股对墨麒非人哉的浓浓酸意,一掌拍在墨麒肩头,“差不多点,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墨麒抖了抖嘴唇,再次喃喃着想要澄清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蛊。”

花将……花将已经气得钻出车厢吹冬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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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将泛的酸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回到七皇子府的时候,已经有一队的士兵正围在府门口了。

领头的人大家都很熟悉,正是先前析津府的那个府人。

府人绷着脸,眼神复杂地望着这群宋人:“……诸位。”

宫九和墨麒早已在马车上去了易容,此时已恢复了原貌:“怎么,”他照着以往的惯例想了一下,觉得说不准又是墨麒的“克将军”命格在暗地里发挥着作用,“你从析津城远道而来,难道析津那边又死人了?”

府人的脸崩得更紧了:“是,尸体还是被扔在桑干河,这一次,两具尸体都在河里。”

宫九不在意死了几个,在意的是死的是谁:“都是何人?”

府人:“是……箫小将军和箫国师。”

宫九:“……”

他的眼神不由地转到了沉默的墨麒的脸上,露出惊叹之色。

厉害啊!在辽国多呆了一天,又克死了一个将军不算,还克死了一个国师!

啧,那个国师肯定是因为不配与墨麒这位正统国师相提并论,才被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