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本来就是各种心脑肺血管疾病的高发时期,加上正好处于农闲时节,可以组织大家上卫生院做综合体检。
至于体检费用,本大队有社队企业的,职工体检产生的费用企业承担一半,公社承担一半。不在社队厂上班的,公社仍旧承担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大队跟生产队再对半开。
刘主任这回是出了血本,准备在他任上将社员的健康体检搞成常态,这样再结合各个大队赤脚医生做的体检,就能够基本上保证有病治病,无病保健,早期干预,减少大病重病发生。
李伟民一直在旁边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呢。他真郁闷陈敏作为优秀知青代表去县里头开会了。不然的话,有那丫头在这边说和,情况还能好点儿。
这会儿余秋一发话,他倒是难得机灵起来,赶紧领着人往体检的地方走,嘴里头还招呼着:“二位老师,这边请。”
廖副书记哪里会给两人拒绝的机会,直接惊叹出声:“哎呀,还是咱们煮席心疼贫下中农,还派了自己的大夫给大家做检查。”
这下子,旁边人全都瞧了过来,还有人激动地围着周医生与路医生,询问煮席他老人家的身体情况。
哎呀,听说煮席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感到身体极为疲惫,耳闻杨树湾是养生的好地方,所以特地才到杨树湾过冬的。
乖乖,杨树湾的灵气从哪儿来,肯定是这山这水汇集起来的。他们离着杨树湾这么近,那他们的山山水水自然也是带着灵气的。
路医生笑容满面:“煮席他老人家好着呢,他就是惦记大家伙儿,希望家家户户都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生活蒸蒸日上。”
旁边正儿八经被迫营业而且还是替对方营业的周医生尴尬不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老夫人发了话:“你们去忙吧,人珉群众需要你们呢。”
周医生这才硬着头皮跟人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剩下一个北田武不知所措。余秋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位日苯男青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负责别人下半生之类的话,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谁都不希望由别人来掌控他们的人生。”
北田武面红耳赤,愈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你说的对,余秋同志。我这有轻视女同志的嫌疑。我没有深切领会煮席的思想,我忘记了妇女也顶半边天。她们是顶天立地的格命者,我们是平等的关系。我很惭愧,你说的没错,我从来没有真正领会过煮席的精神。”
“回头我带你去道歉。”李伟明一个劲儿地冲北田武使眼色,“你不是要看我们的医疗合作社制度吗?刚好我们要搞体检呢。”
脑袋都要垂到地心里头的北田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余秋,瞧见余秋点头之后,他才立刻一溜烟地跟着大部队跑了。
余秋看着一群人跟逃命似的跑开,忍不住苦笑。她可真是讨人嫌啊,大家伙儿都避着她呢。
她转过脑袋回办公室,开始干活了。讨人嫌的人就只能多做事了,这样大家才能眼不见为净啊。
几位实习生帮着她打下手,一份份体检结果汇集到一块儿,每个人都形成一份体检报告。
学生们将阳性结果全都标注出来,然后过来询问余秋后面要怎么处理。
余秋手里头被递过来一份宮颈刮片的检查报告,见异形细胞,上皮内高度病变。她看了眼患者的名字,本能地愣住了。这是位计划外的体检者,老夫人身旁的那位身材胖胖的李姐。
其实宮颈刮片阳性检出率不算高,到了21世纪,这种检查方法在大城市里头,已经渐渐被液基薄层细胞检测也就是tct取代了。但目前来说,宮颈刮片检查是一种简单方便而且极为便宜又容易推广的检测手段。
李姐被检查出上皮内高度病变,再考虑她现在已经年过花甲,患癌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余秋没有犹豫,直接找到老夫人,开门见山说了情况,并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目前想再给她做个荫道镜检查,镜下观察宮颈的性状,并且取标本做病理检测,如果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再做进一步治疗。”
老夫人明显有些紧张,追着余秋问:“现在情况很不好吗?”
余秋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还要做检查看,等到检验结果出来才好明确病变的程度跟范围。”
老夫人的手捏紧了又松开,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余秋:“没事的,那就听你的。大夫,请你给李姐做检查吧。”
李姐不知道自己的体检结果。老夫人给她的解释是保健院那边毕竟是专科医院,这里还有体检项目要进行。
身材胖胖的李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一直表示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大夫,我看你们这儿很忙呢。”
余秋也微笑:“没事的,我们是做惯了的。”
她们穿过走廊的时候,刚好手术室里头推着术后病人出来。两人都等在诊室门口,待推车过去再走。
诊室里头病人排着队,有人笑着跟周医生搭话:“大夫,你是福建人吧?我看你说话声音像那边。”
周医生含混应了一句,认真地看胸片。
那病人却激动起来:“你们那边靠着苔弯近,可曾听说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探亲啊。”
旁边的人发出哗然,有人骂他:“你想做什么呀?”
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提起苔弯,还想苔弯来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生怕没的人过来绑他上台劈斗!
不过现在大家伙儿都忙,以前最爱闹腾的中学里头的娃娃,要么接着上高中了,要么就一边做工一边上夜校,大家伙儿都卯足了劲抓生产呢,也没空搞什么劈斗了。
要觉得日子无聊,想瞧个热闹,去电影院啊。现在一张票三分钱,动不动就来新片子,你想什么时候看都能看到电影。
嘿,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开始说混账话,提这些有的没的了。
那病人却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呀?我们煮席都已经把关起来的国珉党放光了,那就代表改造结束可以重新做人啊。他们能够去苔弯,苔弯的人为什么不能回大陆?我有个把兄弟那时候就是被抓了去当挑夫。哎呀,他妈眼泪都哭干了,临死的时候一直闭不上眼,都讲是惦记那个老儿子呢。”
周围的人赶紧要堵他的嘴:“你又喝酒了吧?一喝酒就说胡话。”
那周医生却抬起了头,颇为认真地强调:“我也希望快点儿,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等待的体检者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个大夫可是煮席身边的人,他怎么能这样讲话?难不成煮席也觉得可以往来?
大家下意识地找廖副书记,这个可是从他们江县出去的干部,跟他们红星公社感情最深,他一定不会说谎话诓骗大家。
可惜的是廖副书记日理万机,他把两位医生送过来之后,就直接拉着刘主任又去商量大计了。
也不要等过元旦啦,就这一个多月,赶紧的,把全省还没有安置的回城知青全都张罗起来。该上课的上课,该做工的做工,千万不要耽误事情。明年可就是1975年了,距离21世纪只有半个世纪啦。
路医生也抬起头,应和了一句:“只要不是搞破坏的特务,相互往来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是一家人。”
这下子周围的哗然声此起彼伏,大家伙儿情绪都激动起来。天啦,一个两个都这么讲,还都是煮席身边的人。看样子是煮席他老人家真有这个意思哦。
那也不错,日苯鬼子跟普通日苯人珉是不同的概念。决定发动战争的人跟普通的士兵又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