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2.东京以东

藤川凉的父母开车将她的行李运到新家,三个人花了整整一下午进行大扫除。简单吃过晚饭后他们便与藤川凉道别,毕竟双方第二天都有工作要忙;而藤川树虽然还没有从垒球社的假期集训中归来,但他还是抽空打来电话,嘱咐妹妹在东京要照顾好自己。

送走父母后,藤川凉便撩起袖子,撕拉起剩余还没打开的纸箱上的胶带。小刀一不留神划过指腹,血丝立刻渗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愣了很久,不由记起大学时代第一次独自租房时,自己也曾因为同样的原因割破了手。而那天那个人也恰好在一旁帮忙整理,见此情景连忙将藤川凉拖到一旁,为她清洗伤口并小心包扎。

而现在,相似的情形下,面对流血伤口的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藤川凉无心继续整理。她不知不觉坐在地上,曲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间,连手指上依然流血的伤口都一时忘了疼。

脑海中的回忆让她无处躲藏。她想还真是该死,这个春天她没有染上花粉症却得了无可救药的怀旧病。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就是没办法戒掉。

夜风透过大开的窗户灌了进来,纱质窗帘被搅得哗哗作响,窗外则是万家灯火,隐隐还能听见远处电车压过铁轨的声音。藤川凉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现在她在东京,一个人。身边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更没有所谓的挚爱,从此以后她必须独自承担那些回忆与未来,而这或许便是让一切重新来过的代价。

她需要比自己曾经设想的更加坚强。

藤川凉起身拍去膝上的灰,简单冲洗了伤口,然后她带齐钱包与钥匙,出门去买纱布创可贴及其他日用品。

这栋公寓建在一座坂坡上,七层,没有电梯。进入底楼大厅后一至三楼下行,四至七楼朝上走,楼顶有巨大的露台(听说夏日祭的时候能望见远方的烟花,但藤川凉不以为意,毕竟暑假时她不会留在东京)。每层楼有两户人家,因为毗邻冰帝学园与商业区的关系,住户多是独居的学生或上班族。

藤川凉住在五楼,据房东佐野太太说隔壁的住户是一位二十五岁上下的上班族,有个和藤川凉年龄相仿的弟弟,常会来看他。双方都是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藤川凉在出门时特意按响隔壁门铃想打声招呼,但迟迟无人应门,显然户主并不在家。她走出公寓,沿着坂坡踏在东京的土地上。初春的夜风还透着凉意,夹杂着植物的气息,清冽好闻。路旁的樱树枝上则爬满鼓鼓的花苞,像是在期待一年一度的盛放。两旁住宅的窗里透出暖色灯光,抬起头,电线横切过月亮,一时间连月色清冷竟也不觉得。

世界五大经济圈之一的东京,无数电影或文学作品中光怪陆离的东京,还有成年后自己所接触到的东京,藤川凉发现它们与现在自己眼前的东京都不同。此时此刻,夜幕中的东京住宅区像是睡着了的猫,敛起爪子也闭上了碧绿色的眼。

她在便利店买齐了需要的东西,排队结账时听见身后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在打电话。

“我马上就到家了。嗯……告诉爸爸妈妈不必担心,你也早点回家吧。”上班族简短地结束通话,然后与电话那头的人告别,“那么晚安,小凉。”他柔声说。

藤川凉猛地直起背脊,片刻后便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笑。单字凉本就是个常见的名字,因此在陌生的东京,即使遇到同名也没有必要大惊小怪。这样想着,她看着收银员将找零与收据放在托盘上,将这些塞进钱包后便提着塑胶袋走出自动门。

其实内心多少是有些寂寞的吧,或许说嫉妒也不为过。当她独自行走在这样的夜,世界上也有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小凉”,在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地方,有人温柔地向她道出晚安。

藤川凉绕路回家,打算从另一端登上坂坡,顺便观察附近的街道和地形。这段路由于临近商业街的关系,比藤川凉家附近热闹不少。卖场,柏青哥,拉面馆,录像店,所有店面都透出灯光和人声,仿佛黑夜不曾来临。

路过一间书店时,藤川凉看见一个国中生模样的男生提着袋子从她面前经过。容貌俊秀身材高挑,鼻梁上架着的圆眼镜则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

藤川凉觉得他有些眼熟,正在回想时,却看见男生脚步一顿,转身对着藤川凉的方向微笑着招了招手。

“哎!是小凉啊。”

上扬的愉快语调,出乎意料竟是略显暧昧的关西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