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致抿唇笑了笑,往后再望几眼,说:“这么横冲乱撞,不安全的。”
他没回答,原本以为追不上就会罢休,没想到苏洱还在追,到十字路口时,司机惊叫一声:“哎呀!苏小姐好像被撞了!”
他瞳仁一缩,向后去看,果真见一辆面包车停在路口,苏洱跌在车头。
“停车!”
司机立马照做,把车停在路边。
沈景致没来得及叫住他,陆衍之已经下车飞奔过去。
“小姐,你看清信号灯呀,要死别来马路上祸害别人!”
“对不起。”
苏洱连连道歉,腿上破了块皮血淋淋的,她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抬头想去看陆衍之的车有没有走远,却发现他人就站在五米开外。两人彼此对望,一个怒一个惊。
陆衍之瞪着她,没说什么转身要走,被她叫住:“等一下!”
“这是找你的钱,九十,一分不少。”
他看了眼苏洱手里皱巴巴的一叠纸票,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为了这九十块追了一条街!”
苏洱皱眉:“你看到我追车,干嘛不停!”
“我为什么要停。”
她气得瞪他:“那你现在干什么停车!”
他一下子被噎住,怔了会,发出冷笑:“下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撞死,要是死了也算了了我一件心头大事。”
“你果然是王八蛋!”
苏洱咒骂完,把钱连带钢镚儿往他身上砸,然后头也不回得往追来的原路走。刚才受过伤,膝盖上的血已经蜿蜒流到小腿、足踝,陆衍之步子往前动了两步最终没走上去,看着她瘦小背影一瘸一拐得消失在车流横穿的街头。
苏洱去药店买了消毒药水,店员好心帮她处理包扎了下。
已经很晚了,家里还亮着灯。
“妈,我回来了。”
她轻喊了声,进屋发现好浓的酒味,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一桌子。苏洱去看存钱铁罐,发现里面好不容易攒的一点钱只剩下五毛,而肇事者正躺在床上“酣睡”。
苏洱气得不行,正要发作说她,见江世岚整个人脸色熏红毫无意识。她惊惧得喊了几声,怎么摇都不见转醒,这才心慌意乱得把人送到医院去。
今夜,她烂醉如泥,酒精中毒。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住院关系还查出来某些疾病。完整的检查报告在第三天出来,苏洱听见晚期两个字,脑袋空白心里闷得喘不上气。
“她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苏洱点点头:“好,我去办住院手续。”
说完又想到某件挺窘迫得事,咬咬唇问医生:“请问,费用大概是多少呢?”
医生估算给的数目对于现在的苏洱来说简直天文数字,人一旦绝望起来坏事一桩接一桩得赶来。现在的她真的是身无分文,工作又找不到,她想来想去厚着脸皮给杜谨言打电话。
但很不凑巧,杜谨言正好跟随爷爷出国开展览,没能联系上。
她彻底绝望。
苏洱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想了一整晚,视线正好和旧报纸上的一篇报道对上。
她曾经跟着陆衍之去金风玉露,晓得里面的卖酒服务生赚头挺多,如果愿意陪客人唱几首歌,小费更多。
金风玉露她不可能去,那是陆衍之的地盘。
但金风玉露里那些赚多了出去自谋事业的美人她倒是认识几个,其中一个叫尤娜。
苏洱其实也存小心机,找尤娜总比自己孤身犯险要来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苏洱下楼给江世岚买完早餐后匆匆去学校。
陆家的事经过媒体一宣扬,人尽皆知。
苏洱本来就挺招流言蜚语的,这会学校里同学各个拿歧视眼神看她,没了陆家这座大靠山大家也不用在背后嚼舌根,当着她的面也能说得绘声绘色。
她习惯这些冷箭,身上早垒起厚厚的盔甲。
大约见她没什么影响,等苏洱课间去洗手间,三两个同学密谋锁住隔间门,一桶水哗啦浇下去淋得苏洱像只落汤鸡。
“混蛋!”
她终于爆发,抡起拖把顾不得浑身湿漉,追着几个行凶者打。最后受害者反被逮到教导处,辅导员语言批评外加记处分,理由是公然使用暴力侵害同校学生友谊。加上她最近声誉不好,给学校造成恶劣的影响。
“这帮人太过分了,摆明落井下石。”
邱圆圆拿来运动服给苏洱换,听说整件事情经过,非常气愤。
她换完衣服出来,叹气:“我现在只希望能平安毕业,尽早有能力养活我和我妈。”
“给。”
苏洱接过她递来的信封,打开发现是叠钞票,惊讶道:“给我?”
“嗯!你现在离开陆家了又带着江姨,各方面肯定都需要钱,而且你又帮我很多忙,还给了进星韵唱片的机会。”
“圆圆,你是我朋友帮你是应该的,不是为了以后让你回报我什么。况且你家里情况我也清楚,这个钱你拿回去吧,我有手有脚的,赚钱打个工还不容易呀。”
邱圆圆也固执:“我最近跟着导师挣了不少钱,家里补贴够用。况且我清楚江姨脾气,她当过陆太太现在一夜什么都没有,肯定很受刺激各方面要回归以前生活条件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就拿着吧,不然我可当成你看不起我这点小钱!”
“谢谢圆圆。”
连日来受到的冷漠和自身的疲倦似乎在这一刻被温暖包裹,下午放学回到旅馆,却发现行李箱全被丢在门口。
江世岚正怒气冲冲在跟老板理论。
苏洱上去问情况,原来是江世岚关在房间抽烟,烟头掉在地毯上烧坏一大片。
老板生气得说:“再晚点发现,恐怕要报119。”
“对不起对不起。”
苏洱连连道歉,老板手一挥:“赔完钱你们也走吧,庙小容不起大佛!”
邱圆圆给的钱,正好赔掉一半。
好在离夜深还早,苏洱拖着行李到处找落脚地方,最后为了长远考虑舍弃旅馆直接租了间小平房。房子在破陋小巷子里,到处长杆短棒挂着老人孩子的湿衣服。
墙壁上是斑驳红砖,燃气也没有全靠烧煤。
“这是人住的地方呀?”江世岚不情愿得踏入屋子,发现四周糊着旧报纸,只有一张四方桌和板床。墙上的灯摇摇欲坠,发着微弱橘光,把人身影投射在墙上像个奇形怪兽。
苏洱麻利得去收拾东西:“挺好的,五百块房租,收拾收拾可以住。”
“你今天没去找陆衍之?”
“没有。”
江世岚轻啧了声,拽住她擦桌子的手,质问:“为什么不去?现在的情况就是被人拿扫帚赶出来也忍着,你只要撒个娇求个饶,他肯定会心软的。”
“心软?人家父亲意外过世,你的嫌疑还没洗清,他不把我们剥皮拆骨已经很客气了,你还想回去?妈,你难道不觉得丢脸不觉得对陆叔愧疚吗!”
“你敢指责我!”
苏洱气得心里发堵,也不再与她争辩,只说:“最后的钱拿来租房子了,如果不想流落街头就忍着吧。反正,我不会去找陆衍之,就住在这里,希望挨到毕业工作。”
江世岚也没办法,又托着希望在女儿身上,只好闭嘴坐在长凳上怨念瞪她。
未免缴不起水电费及挨饿,苏洱放学后去找兼职。
最近兼职并不好找,加上她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稍微有点意识的人不敢得罪陆家,发传单都不请她。
苏洱吃尽闭门羹,不屈不挠得继续去找活,终于得到一份小饭店洗碗的小时工作。正是餐点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餐盘多得不像话,她一个人蹲在饭店后脏巷里,清洗一大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