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元记得清清楚楚,杨蕾遇害的那晚,他曾经在凉亭中见过嫌疑人。由于那晚大雨,加上凉亭中的视线很不好,所以对那张脸的记忆是有些模糊的,除了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他记忆最深的便是手臂和腿上凸起的肌肉。
案发那晚,白中元带着方言他们进入过门卫室,从而发现了昏迷在床下的邱子善。但因为当时怀疑他是被人袭击的,所以并没有细细审视他的面貌长相,而是将更多的心思和注意力放在了寻找其他嫌疑人上。
如今疑心再起,白中元尝试着在脑海中比对那两张脸,却发现处于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尴尬境地中。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这令他十分的苦恼,因此才会撒谎过来进行再一次的确认。虽说五官长相是有了些模糊,可声音还是犹言在耳的,细致的比对过后总是能够辨别出真伪的。
白中元被降职了不假,可多年积累的威望还是在的,当他提出见邱子善一面后,两名刑警直接将邱子善带到了审讯室中。
“白队,邱子善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及时通知,我们就在外面。”
“不用回避,我就问两句话。”此行不是为了审讯,白中元直接示意两名刑警留下来。
“好的。”
门关上之后,白中元坐了下来,他没有于第一时间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审讯椅上坐着的邱子善。
在白中元的记忆中,那晚昏迷在床底的邱子善身材是瘦小的,可在此时看起来,他更多的是瘦,身高并不算矮,怎么也得有170左右,与之前估计的一百六十多还是有较大出入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晚找到他时的姿势问题,单薄的身体在蜷缩之下,的确会对人的眼睛有所欺骗。
确定了身高以后,白中元的目光又掠过了他的身体,纤细的四肢与凸起的肌肉怎么都是搭不上边的。当眼睛平视邱子善头部的时候,白中元的内心又有了摇摆,额头以及眼角的皱纹倒是能够契合记忆,可那有些凹陷的双颊却像是初见,无论怎么在脑海中搜索,都寻找不到相似的画面。
既然如此,便只能开口了:“广场和凉亭中的垃圾,你扔到了哪里?”
毫无征兆的提问,让邱子善惊了一下,身体细微的震动之后,才低头回应道:“靠向回迁楼的垃圾桶中。”
“像,声音很像。”确定这一点后,白中元继续问的同时设下了个陷阱,“垃圾都有什么?是残枝败叶,还是猫屎狗便?”
“都不是。”邱子善依旧没有抬头,“是瓜皮果屑。”
“那碗面怎么没吃?”白中元的语气,就像是在与老朋友聊天儿,“哪怕是去杀人,也该吃饱啊,吃饱才有力气不是吗?”
“从杀死第一个人开始,我就没吃饱过。”
“也没睡好过吧?”
“睡得还行,就是总被噩梦惊醒。”
“你人都杀,还怕噩梦?”
“杀人是可控的,噩梦不行。”
“为什么用油漆?”白中元突然这样问。
“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可用。”
“衣服用什么浸泡的?”此时的白中元,问话是有极大跳跃性的,而且头尾不明。比如说油漆的时候,略过了“设置路障”这几个字。因为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提问是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
“浸泡那件衣服,用了几种东西?”
“洗衣液,消毒水和漂白粉。”
“没了?”
“嗯。”
“确定?”
“确定。”
邱子善点头之后,审讯室内便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旁边的刑警才碰了碰胳膊:“白队,现在怎么办?”
“把他带回去吧。”稍作思索,白中元说道。
“好。”点头,白中元向椅靠去,懒散的姿态下,是目光的愈发犀利。
邱子善低头而行,可脊椎——却是笔直的。
……
走出审讯室后,白中元靠在墙边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记得在检索物证的时候曾经看到了案发那晚使用剩下的油漆罐,也看到了提取回来的残余洗衣液和消毒水,但与硫磺相关的东西却没有看到。
想到此,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确定是小胡以后问道:“有关杨蕾遇害案中那件上衣的成分检测是不是你做的?”
“是的。”
“油漆、消毒水以及洗衣液中,是否会含有硫磺的成分?”
“一般来说,油漆里面含有的是硫元素,可是这与检测结果是无法匹配的。消毒水和洗衣液当中的确可能存在,市面上就有此类商品销售,比如硫磺消毒水的,又比如硫磺皂液,很多家庭都会使用。”
“也就是说,在那件衣服上检测到的硫磺成分,并不是格外添加的?”白中元皱眉,如果是这样,盘桓在心底的疑点便可以排除了。
“不是的白队,那件衣服上的硫磺就是单独添加的,这点我可以百分百确定。”
“什么意思?”白中元有些糊涂了。
“因为出现在衣服上的硫磺,是以块状存在的。”
“块状?”白中元狐疑,“不是消毒水或者洗衣液?”
“没错,绝对是独立添加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白队,刚才你问的是洗衣液和消毒水可不可能含有硫磺成分,又没单问硫磺出现在衣服上的事儿。”
“你……。”
“白队,回聊。”小胡,抢先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