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愤怒的皇后

孺子帝 冰临神下 3547 字 11个月前

“你怎么了?”韩孺子惊讶地问。

“没什么。”话是这么说,皇后却突然跪下,一只手臂放在床上,抬头看着皇帝,问道:“陛下是不是因为我是崔家的女儿,所以才会……才会……独睡一边?”

“你想多了,其实是因为……”韩孺子不想现在就提起东海王,叹了口气,“其实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听人说,太后急着要太子,太子一诞生,我就没价值了。我不仅躲着你,还得躲宫女,唉——”

韩孺子长叹一声。

皇后转忧为笑,虽然比皇帝还小一岁,她懂得却稍微多些,离家之前也听长辈妇女说过一些必要的事情,“别的皇帝因为后宫嫔妃太多而被称为昏君,陛下居然连一个都嫌多,可称是至明之君了。”

韩孺子也露出一个苦笑,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真是皇帝,哪来的“明君”?“休息吧,你也应该累了。”

韩孺子起身,要向另一头的椅榻走去,皇后轻声道:“陛下还是睡床吧。”

“我跟你说了,这样很危险!”

“床足够大,我睡一边,陛下睡一边,只要咱们不接触,就不会有事。”

“不接触就没事吗?不是同床共枕就会怀上小孩儿吗?”韩孺子不太肯定。

皇后低头笑了两声,然后正色道:“咱们同床,但是不共枕,陛下可以安心了吧。”

韩孺子听出皇后话中的嘲笑之意,脸色微红,他可以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迅速察觉出危机所在,对男女之情却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只记得故事里的夫妻同床共枕之后就有了孩子。

“真的没事?”

皇后肯定地点点头。

“好吧。”韩孺子也不喜欢睡椅榻。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难得一次自己动手脱掉外衣,皇后先上床,过了一会说:“我躺好了。”

韩孺子先去吹熄蜡烛,然后摸黑上床,靠边而卧,默默地躺了一会,心想皇后懂得多,于是小声问:“为什么被褥干净,他们就知道咱们没同床呢?”

“我也……不明白。”

皇后声音里有一丝犹豫,韩孺子相信她知道而不想说,那或许也是不适合直接说明的事情,他不再追问,开始琢磨如何对付左吉。

这意味着他来不及等母亲的回信了,还意味着他只能选择信任皇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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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月逢五的日子,皇帝必须去皇后所在的秋信宫过夜,据说“五”是天地交合之数,这一天人间的帝后要做表率,否则会扰乱宇宙中阴阳的运行,小则引发火灾,重则星象失序,那就是天谴了。

韩孺子很想问一句,皇帝成为傀儡会引发多大的灾难?但他只能安静地吃饭,而且是依照古人的习惯,跪席而餐。

皇后跪坐在侧席,从前每道菜由宫女端到皇帝面前的桌案上,现在多了一道程序,皇后接在手中,稍稍转身再放下,以示尊敬,皇帝则点头表示感谢,平白浪费许多时间,没吃多少他就饱了,可菜肴还是一道道摆上来,由不得他说不吃。

仪式终于结束,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肴被端走,韩孺子莫名其妙地又感到饥饿,只好忍耐,盼着这一夜快点过去。

这个简单的愿意注定难以达成。

太监与宫女大都离去,却有三个人留下,一位是太监左吉,一位是宫女佟青娥,一位是名四十岁左右的女官。

皇帝与皇后被请进卧房,在床上并肩而坐,左吉与佟青娥分侍左吉,女官站在对面,施礼之后笑吟吟地看着新婚不久的两个人。

韩孺子预感到事情不妙,皇太妃看来没有完全说服太后,他又要被迫行夫妻之道。

果不其然,女官一开口就说了一通天地、阴阳、乾坤等等大道理,最后归结到夫妇之礼,“陛下与皇后同房而不同床,或同床而不同枕,违背夫妇之礼,上愧列祖列宗,下惑四方百姓,更是忤逆太后一片苦心……”

韩孺子越听越惊,忍不住打断女官,“你知道……我们没有同床?”

他还感到愤怒,以为有人在偷偷监视自己,看向站在皇后身边的佟青娥。

女官微微一笑,“新婚数日,陛下与皇后睡过的被褥干干净净,那自然就是没有同床了。”

韩孺子越听越糊涂,不过总算知道佟青娥不是奸细,于是严肃地说:“朕明白了,朕与皇后年纪还小,等过几年再说。”

女官显然有备而来,轻易不肯屈服,笑道:“若是没有皇后,陛下自可再等几年,既然有了皇后,就该遵守礼仪,不该让皇后枯等、让太后忧心。今日即是良辰,请陛下与皇后圆房,若有不懂的事情,本官与宫女佟青娥都可代为解答。”

韩孺子越听越怒,作为傀儡,他已经很听话了,很少惹麻烦,还帮太后度过难关,可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仍要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于是沉下脸来,“朕最近身体不适,无意圆房,你们退下吧。”

女官笑容不改,“陛下纵不以大楚江山为念,也该想想皇后的感受。陛下若是执迷不悟……”

“没错,我就是执迷不悟。”韩孺子被逼到绝路,没有别的办法,干脆耍赖,反正他没什么可怕的,“我就是不在乎天地运行、阴阴失调,太后忧不忧心我也不在乎,你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这些事情,不觉得脸红吗?”

女官被说得愣住了,但她并不脸红,反而很生气,“陛下居然说这种话,怎么对得起太后?陛下令本官没有选择,只好——用强了,佟青娥,该你动手了。”

韩孺子以为用强就是打架,听到女官叫佟青娥,不由一愣,这名宫女虽然比他大几岁,毕竟是名女子,女官实在太瞧不起人了,心中大怒,腾地站起身,正要开口,吃惊地发现并肩而坐的皇后先他一步也站起来了。

皇后脸色铁青,因为激动而声音发颤,“左一个太后,右一个太后,我天天拜见太后,怎么没听太后亲口说过这种话?你说这是太后的意思,好,咱们这就去见太后,当面问个清楚,太后若说是,我当众和皇帝做给你们看,太后若说不是,你该当何罪?”

女官神情大变,喃喃道:“这种事情怎么能问太后?”

皇后更怒,“你也知道这种事情问不得、说不得吗?怎么敢在陛下面前出言不逊?我虽然年幼,没读过多少圣贤书,可也知道皇宫是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几名奴才教皇帝闺闱之事了?内起居令呢?怎么不在?让他把你的话记下来,也让后世看看,大楚皇宫里的奴仆张狂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