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沐过身,边擦拭长发边踏进寝殿,“什么时辰了?”
杏儿正坐在烛火下绣花,闻言回道:“子夜刚过,公主可要就寝?”
鳐鳐面无表情地在梳妆台前坐下,拿了自己亲手调制的香膏往发梢上揉。
睡觉,自然是睡不着的。
今夜过后,再过一天一夜,就是她和花思慕订亲的日子。
皇兄十分重视这场联姻,因此即便只是订亲,亦弄得十分盛大。
她临时悔婚,得想个像样的借口才行。
小姑娘轻叹一声,望着镜中清丽的容颜,忽然十分想念娘亲。
若她的娘亲在这里,一定能帮她的……
她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微微一亮。
翌日。
雍华宫中乱成一锅粥,只因为他们的公主小祖宗要上吊了!
杏儿匆匆奔进来,就看见鳐鳐踩着张凳子,双手紧紧抓着吊下来的白绫布,正睁着一双琥珀色圆眼睛盯着她。
那眼睛里满是期待,哪里有什么濒死的绝望模样,“皇兄他可过来了?!”
杏儿摇摇头,“皇上说,要宴请贵客,现在没时间过来。”
“你没跟他说本宫要上吊?!”
“说了!不过皇上说,你一个月要吊五六次,他有点儿烦,叫你自个儿悠着点儿,演戏别太投入,别累着了。”
“混蛋!”
鳐鳐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发作,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宫女,“公主殿下,皇上来了!皇上他过来了!”
这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被鳐鳐在长街上救下的姑娘。
她唤作阿蝉,因为聪明伶俐,所以很被鳐鳐重视。
鳐鳐眼睛一亮,暗道君念语那混蛋心里面到底还是有她这个妹妹的,这不,嘴上说着不来,现在还不是来了?
她忙示意底下的宫女太监等都哭嚎起来,自己也抹起眼泪,开始闹着要上吊。
身着龙袍的君念语,沉着一张俊脸,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进来了。
他不过十六七岁,生得与君天澜有五六分相像,斜挑着一双漆墨丹凤眼,姿容秀丽,很是俊美。
鳐鳐不可置信地转向他。
下一瞬,她再度扑过去,猛然揪住他的衣襟,“你知道?你知道昨晚的事?!你,你昨晚看见了?!”
魏化雨挑了挑眉。
他不光看见了,他还摸了她,亲了她,睡了她呢!
然而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他任由少女扯着他的领子,语气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我亦只是听风玄月那厮说的。他手底下不是有个天玄门么,那东西就是专门探听这些歪七八遭的消息的。”
鳐鳐慢慢松开手。
粉嫩面庞逐渐涨得通红。
她默默背过身,小脸低垂,神情不明。
她已失了身,却连失身给谁都不清楚。
如今碰上魏化雨,也只有被嘲笑的份儿……
她魏文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泪珠子顺着嫩滑的面颊滚落,在铺散开的裙摆上晕染出一朵朵深色水渍。
双手紧紧抓着裙摆,纤细的手背上已是青筋微凸。
魏化雨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的背影着实纤弱,白细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鸦青马尾略微有些凌乱松散,长发垂落在右肩一侧,越发衬得她娇弱不堪。
莫名的,他想起了昨夜,这娇花似的姑娘在床榻上哭喊求饶的画面。
于那冷硬的心底,便生出些许柔情来。
他上前,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细声哄道:“鳐鳐何必伤心落泪?那花思慕本不过一纨绔,你嫁给他,将来顶不过做个将军夫人。何不如寻一皇子或者帝王嫁了,将来,可不就是皇后了?”
要说魏化雨是真不会哄人。
鳐鳐伤心的是自己生逢厄运,被奸人害了清白。
可这厮满嘴里说的,却是荣华富贵。
她难道是在乎荣华富贵的人吗?!
小姑娘恨恼不已,手肘撞开他,冷声道:“要当皇后,你自己当去!魏化雨,你从前分明是个极正经的人,如今的你满嘴胡言,你再也不是我的太子哥哥了!”
一声“太子哥哥”,令魏化雨神情微动。
片刻后,他拿起小金剪,把小佛桌上的灯盏挑亮些,“我不过是为妹妹的前程着想,你怎的就这般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