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盯着纸条,迅速心算过,很快就计算出,有几味药重量不对。
或者说,那几位恰恰可以制成毒药的草药,少了。
姬如雪,在药庐中不止炼了丹药,还炼出了毒药!
她又想起姬如雪离开时,那古怪的表情,脊背迅速窜上一股寒意,起身道:“去鬼市!”
沈妙言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直奔鬼市七星楼。
雅间外,碧落和黄泉见她冲过来,正要阻拦,沈妙言直接推开他俩,一脚踹开门。
房中,君天烬满脸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姬如雪跪坐在不远处,浑身都在发抖。
“你疯了?!”沈妙言只觉一股暴戾情绪涌上头,冲进去朝着姬如雪就是一巴掌,“他护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要杀他?!”
姬如雪被打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哭得十分厉害:“他杀我父亲,毁我清白,还抢走了我父亲毕生经营的鬼市!我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地委身他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
沈妙言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忽而冷笑出声:“当年占你清白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魏元基!什么杀你父亲,魏元基拿鬼市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再加上你爹主动要求,他才动的手!若他不动手,死的就不仅仅是你爹,还有这里所有人!”
“你骗我!”姬如雪哭得撕心裂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朝着沈妙言哭吼出声,“就因为你喜欢他的弟弟,所以你与他联合起来骗我!”
沈妙言胸腔里的戾气越来越浓,眼见着要对姬如雪出手,连澈忽然出现,冷淡地拦在她面前,对姬如雪道:“她并没有骗你。当年,欺辱师姐的男人,的确是魏元基。大哥怕你得知实情后受不了,才瞒了你这么多年。鬼市所有的人,都能作证。至于师父的死,在那种境况下,若是师姐,又会如何抉择?”
姬如雪恨了君天烬这么多年,如今却骤然发现,原来所有的恨,都是他为她编织出的一场梦。
他护她入骨、宠她入骨,而她却恨不得他去死。
甚至,亲自动手,送他上路……
眼泪肆意而落,她抱住疼得发胀脑袋,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连澈拉住沈妙言,面无表情地带着她离开雅间。
守在门外的碧落和黄泉低下头,屋子里不停传出的声音,令他们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
这一场巫山云雨,从晌午持续到日暮。
终于完事之后,君天烬披着件宽松的霜白暗云纹氅衣,赤脚走到窗台边,拿起描金细烟杆,就着烛火点燃。
雕宝瓶如意纹窗棂大敞着,他偏头遥望着鬼市一望无际的灯火与楼阁,狭长凤眸中尽是晦暗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锦被中的少女才缓缓睁开眼,乌黑瞳眸迷蒙了许久才渐渐清明。
她吃力地坐起身,自己穿好衣裳,因为哭了很久的缘故,所以眼圈通红,而那朱唇亦是微微红肿的。
她下了床,拖着金链子走到圆桌旁,背对着君天烬斟了杯茶。
茶水温热,她的眼泪顺着精致的面颊滑落进水中,在碧绿茶汤上漾开圈圈涟漪。
目光落在圆桌一角的玉钗上,她伸手拿过来,探进那盏茶里,缓慢地搅了搅。
原本附着在玉钗上的暗绿毒汁,尽皆渗进茶水之中。
她半垂下眼帘,端着茶盏走到窗台边,把茶水递给君天烬。
君天烬瞟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瓷白薄胎的茶盏凑至唇畔,他忽然顿住,侧目望向低着头的姬如雪:“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姐是否还是如同当年那般,恨我入骨?”
姬如雪双手搅在一起,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绣宝相花纹的软毯上,晕染开点点深色,“杀父之仇,夺家之恨,时时刻刻,未敢忘却。”
君天烬闻言,笑了笑。
他生得极英俊,剑眉凤目,鼻梁高挺,性感的薄唇总是噙着邪魅的弧度,无论走到哪儿,大约都会被女子所喜欢。
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普天下少有的权势与财富。
而此时此刻,他这么一笑,那双狭长的眼眸中,便盛满了快要溢出的宠溺与温柔,“既如此,这盏茶,我当饮尽。”
他仰头,果真把那盏茶给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