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走到外面,抬脚想要去踩小板凳,却是双腿发软,扶着桌角,才踩上去。
她握着墨条,觉得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君天澜瞥了她一眼,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大约,是受了惊吓。
他抽出一张宣纸,在笔架上挑了根稍细的毛笔:“握着。”
沈妙言愣了愣,伸手握住毛笔。
君天澜站在她背后,大掌覆到她的小手上,将她握笔的姿势调整好。
沈妙言惊讶地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坚毅的下巴。
君天澜低头瞟了她一眼,“写字。”
他握着她的手,让毛笔蘸饱墨水,在砚台边缘拂了拂,撇去多余的墨汁,继而在宣纸上落笔。
他的掌心有薄薄的茧,沈妙言觉得蹭的她手背有点痒。
片刻功夫,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斩草除根”。
沈妙言又抬头看他,双眼懵懂:“国师,我只认识一个‘草’字。”
君天澜沉默片刻,说道:“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沈妙言的目光落在纸上,瞳眸里掠过阴霾,“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国师嫌我昨天在府门口时,没有赶走绣禾,才惹来她今日的事端,是不是?”
“嗯。”他淡淡应着,换了张宣纸,握着她的手,继续写字。
沈妙言任由他握着,却有些心不在焉:“我下午睡饱后,就偷偷换掉了她打湿的那本字帖。国师,谢谢你信我。”
君天澜不语,笔尖游移,在纸上落下了沈妙言的名字。
沈妙言望着那三个力透纸背、跌宕遒丽的字,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里,爹爹无数次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只是,当时只心心念念着花园里的好景致,怎么都不肯好好学,常常气得爹爹吹胡子瞪眼。
现在她想要好好学了,可是爹爹却已经不在了。
她想着,忽然抬头,“楚云间想要杀我,就是想对沈国公斩草除根,是不是?”
君天澜沉默。
沈妙言望着他幽深的狭眸,声音脆嫩却认真:“国师,他知道斩草除根的意思,我却也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意思。国师,我就是烧尽楚云间的那一点星火。”
{}无弹窗花厅里,沈妙言同他一道入座。
添香带着小丫鬟们过来布菜,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一道雪耳鱼骨汤是奴婢特地为小小姐做的,很补的,有利于长个子。”
沈妙言望着那道散发着骨香的浓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很矮吗?
添香仿佛看不见她发窘的表情,继续暴击:“小小姐跟同龄小姐相比,看起来的确小了点,像是根豆芽。不过没关系,奴婢以后一定会给小小姐多做些补汤,争取将小小姐补上来!”
沈妙言扶额,好吧,她知道她看起来顶多也就十岁的模样,可是也不至于像根豆芽吧!
再说了,有的人天生就发育得比较晚,她这是天生的!
君天澜在一旁,优雅地将盘中的一根碧玉豆芽吃进嘴里,心里很赞同添香的话,小丫头的确像是一根豆芽。
正在这时,站在沈妙言背后的绣禾忽然颤抖起来,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求主子不要责怪沈小姐!”
满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绣禾这是怎么了。
沈小姐没长高,关她什么事?!
绣禾轻声啜泣起来:“主子的那本字帖,不是沈小姐将水泼上去的!是奴婢,是奴婢不小心打翻水杯,才弄湿了的!沈小姐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话说得突然,又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在众人听来,像是在为沈妙言顶罪。
再加上她哭得委屈,则像是沈妙言犯了错,逼着她顶罪。
而她上午在院子里,又那么讨好沈妙言,众人便产生一种,她很无辜可怜的印象。
沈妙言慢慢喝了一口添香给她盛的雪耳鱼骨汤,一张嫩生生的包子脸上,满是懵懂无知:“绣禾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国师大人的字帖明明是完好无损的,你怎么说打湿了呢?”
绣禾愣了愣,望向君天澜,却见他半垂着眼帘,表情淡漠,不像是被毁掉了珍爱字帖的模样。
她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裙摆,眼泪都顿住了。
她明明弄湿了那本字帖,想要栽赃嫁祸沈妙言,那字帖怎么可能还是完好的?!
不对啊!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发现四周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她。
沈妙言眨巴着大眼睛:“绣禾姐姐,你为什么说字帖打湿了呀?”
绣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四周人的目光渐渐变了,在场的都不是糊涂人,这件事,定是绣禾故意的,想要在主子面前,故做好人,咬沈小姐一口。
“奴婢,奴婢大约是记错了……”绣禾嗫嚅着解释,额头紧张地沁出细汗。
沈妙言突然放下汤碗,拿了帕子擦起眼泪,直接将事情全部撕破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