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头,同魏化雨对视。
魏化雨俊脸平静,缓声道:“贵妃身体原就不好,这样大的雨天,便是有事,遣个奴才告知朕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有些话,只有当面告知皇上,才算郑重。”
陈暮盯紧了他,眼神里皆是坚定,“自打入宫以来,皇上从不曾宠幸过臣妾。唯一的一次亲近,还是在臣妾遇险之时发生的。皇上日理万机,大约那一次的亲近,不过是惊鸿一现,转瞬即忘。可是与臣妾而言,却是此生里难得的温暖。”
雨声潇潇,透骨生凉。
可是她的声音,比夜雨还要凉。
她自幼长在陈府,父兄皆是野心勃勃之人。
之所以培养她,亦不过是拿她做上位的踏脚石。
这些,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也曾灌了迷魂汤般欲要为家族效力,也曾早早对魏化雨产生过杀意……
可所有的恩怨情仇,在对这个年轻帝王产生爱慕的那一刻,皆都烟消云散。
她无法克制喜欢他。
“这两年,臣妾身在后宫,清清楚楚地知晓您是如何治理江山的,是如何平定各地叛乱的。臣妾欢喜您,不只是因为那一次偶遇,更因为您的赫赫功绩!女子慕强,魏北姑娘更是如此。小暮今夜斗胆前来,只想问皇上一句,此生,您果真不能如待魏文鳐那般待我吗?”
她站在雨帘里,身姿挺拔。
她仰望着魏化雨。
刚刚的话,是她所有的诚意。
她把她的真心剖出来给他看,只求他能以同样的真心,堂堂正正地接受她,或者,拒绝她。
魏化雨面无表情,仍旧淡漠地俯视着她。
半晌后,他唇瓣轻启:
“贵妃今夜可是喝了酒,怎的突然说这些?锦瞳,送贵妃回宫。”
语毕,转身往承恩殿踏去。
不等他踏进殿槛,就听得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响!
鳐鳐盯着陈暮,惊诧地睁圆了眼睛。
这个女人,竟然自毁内力!
血液从她白皙的额角蜿蜒滚落,与雨水混合,顺着下颌滴落在汉白玉石砖上。
陈暮凄然惨笑,“听闻皇上欢喜娇弱的姑娘,臣妾自毁十年内力武功,可能博得皇上一点真心?”
,
另一边。
魏北。
春夏之交,鸟语莺啼、百花争妍,御花园中热闹非凡。
鳐鳐携了苏酒前往园中游玩耍闹,不知不觉便沁出一身薄汗,沾湿了细薄春衫。
她于花间扑了只小蝴蝶,可惜尚未能捉在掌心,那小蝴蝶就飞走了。
少女鼓了鼓软嫩白皙的腮帮子,觉着有些渴了,于是跑回八角凉亭里喝茶。
魏化雨正坐在亭中吃茶,见她过来,亲自为她斟了一盏,“若欢喜蝴蝶,叫锦瞳她们为你捉几只就是了,何必亲自去逮?没得累到我家小公主。”
“我欢喜的是捉它们的过程,又不是拥有它们!”鳐鳐喝了半盏茶,“蝴蝶就该是自由的,飞舞在花间才好看,关在笼子里像什么样子?”
说着,又执起团扇,开开心心地去花间找苏酒。
魏化雨注视着她的背影,狭长如刀的漆眸弯起,眼底皆是宠溺轻笑。
而他们两人相处的模样,尽皆被远处游廊的女子收归眼底。
陈暮身着华服,云髻高耸。
可惜,再如何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掩眼下的青黑憔悴。
她仍旧想不明白,
她处处都向魏文鳐靠拢,甚至连身上的熏香都努力追求与她同样的味道,可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那样的眼神……
那样宠溺的眼神,也只有她刚入宫的那个冬天,在他脸上看见过。
还是她从半空跌落,被他抱住的那一瞬。
所以于魏文鳐而言,最寻常不过的眼神,却是她生命里罕见的一瞬。
陈暮慢慢攥紧宽袖,循着魏化雨的视线望向鳐鳐。
来自大周的公主,穿淡粉宫裙,细薄裙裾外罩着层朦胧轻纱,绣花鞋踏过茵茵绿草,仿佛也含着香意。
她天生纤瘦娇柔,像是春风里不堪一折的小花朵。
鸦青长发堆叠轻挽,似晕染开的墨。
雪白肌肤更是吹弹可破,大约一掐就能印上红痕。
盈盈一顾间,琥珀色眼眸漂亮得宛如蜜糖。
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陈暮想着,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出萧廷琛说过的话。
男人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