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金色龙袍的袍摆与宽袖,随着他的动作而缓慢落下。
他双指微动,轻易就拨开朱侯爷的长剑。
他的眼眸已然冰冷至极,可一字一顿的语调,却更加寒凉入骨:“行刺皇后,乃是死罪。”
“哐当!”
朱侯爷手中长剑掉落在地。
他崩溃跪地,“皇上,老臣膝下有三个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朱家就绝户了!求皇上主持公道,把凶手交出来,还老臣一个公道!”
沈妙言披着大裳,低眸看他。
年过花甲的老人,满鬓风霜,老泪纵横。
或许他是个很不错的臣子,年轻时也或许打过很多胜仗,可是他对老来子朱阿四,却宠溺得无法无天。
染了尸注之病兴许有救,可道德人品上的病,又该如何救呢?
就朱阿四这样的德行,今夜不死在这里,也会死在旁的地方。
她想着,叹息半声,淡淡道:“不瞒大家,朱阿四死的时候,的确只有本宫与他两个人待在寝卧。”
她话音落地,凤琼枝立刻哭道:“二妹妹,你这是承认,是你杀害的夫君?!我夫君对你极为尊重,不过是多看了你两眼,你怎能下此狠手?!”
寝卧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妙言。
是啊,房中只有她和朱阿四两个人,她自己也承认了,不是她杀的朱阿四,还能是谁?
就在这时,大理寺那边也来了查案的人。
薛远大约是忙到现在才赶过来,一身朝服尚未褪去。
他朝君天澜和沈妙言拱了拱手。
君天澜示意他开始查案,就带着沈妙言在大椅上坐了。
薛远走到朱阿四身边。
稍作检查后,他拿帕子捂着口鼻,淡淡道:“看血液的凝固程度,大约是两刻钟以前遇害的,也就是戌时四刻。戌时四刻,屋子里有哪些人?”
琉璃灯中的烛火静静燃烧。
少女站在光晕里,随手拿起花几上的紫竹骨折扇,淡漠地在大椅上坐了,慢条斯理地摇开来。
顺着呼吸,她运起君天澜教她的内劲,慢慢把体内的迷药香排了出去。
而不出她所料,没过多久,凤琼枝就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她推门而入,手里捧着只锦盒,盈盈笑道:“二妹妹,这是我特意给你搜罗来的礼物,你看看欢喜否。”
说着,目光落在墙角。
只见朱阿四瘫坐在那里,双手扶着插进心口的匕首,从指缝间渗出的血液染红了衣衫,已经接近半凝固。
他保持着震惊而愤怒的表情,就那么定定瘫坐着。
“啊——!”
少女陡然尖叫出声!
她捂着嘴倒退几步,手中锦盒跌落在地,数百颗浑圆素白的珍珠散落满地,滚得到处都是。
她身形摇摇欲坠,扶住侍女的手才堪堪站稳,“沈……沈妙言,枉我把你当成亲妹妹,你竟然,你竟然杀了你大姐夫!沈妙言,你有什么怨恨大可冲我来,怎能如此罔顾人命,迁怒他人?!他是你大姐夫啊!”
她嘶吼完,就用绣帕遮住嘴,哀痛欲绝地哭出了声儿。
而恰在此时,凤国公带着朱侯爷过来了。
两人温吞吞的对话声从廊外传来:
“……阿四他就在皇后这里,正说着话儿呢,亲家这边走。”
“我也是不放心阿四,所以特意过瞧瞧,打算接他和琼枝回府。”
两人说着,走到了门槛外。
两人抬眸,只见寝屋绣帘高卷,里面琉璃灯盏暖白灿烂,照得整座屋子亮如白昼。
那个光华清丽的皇后摇着折扇坐在大椅上,正拣着花几碟子里的兰花豆吃着玩儿。
而朱阿四……
朱老侯爷在看到血淋淋坐在墙角的男人时,一张老脸霎时惨白惨白。
“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