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闲得无聊,于是同君天澜争论道:“但身为皇帝,应当懂得分清轻重缓急。若事事亲力亲为,岂不是要活活累死?把无关紧要的小事分派给大臣处理,才是为帝之道。”
君天澜扯唇而笑,“天下之事,哪件事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在魏北时,身边有张祁云他们,他们皆是可以放心重用的肱股之臣。然而我的朝堂上,鱼龙混杂,又如何能把国事交由他们随意处置?”
沈妙言哑口无言,懒得与他争辩,自个儿吃起了酥点。
恰在这时,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北幕皇帝求见。
君天澜余光瞥向沈妙言,就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
他搁下朱砂笔,淡淡道:“请进来。”
君舒影很快牵着幕昔年进来了。
父子俩穿着打扮一致,俱是天赐的好容貌。
君舒影身上还有伤,半垂着眼帘,似是不敢多看君天澜。
他正正经经地在距离沈妙言一丈远的地方坐了,声音很低:“小妙妙,我和昔昔今晚就要回北幕了。”
沈妙言一愣,“今晚?”
“嗯。”
“怎的这样赶时间?”沈妙言不解,“莫非是北幕出了什么事?”
“我到底是北幕的君王,出来久了,大臣该心急了。”君舒影口不对心地解释着,又望向幕昔年,“小昔昔,可有什么话,想对你娘亲说?”
幕昔年恭敬地朝沈妙言磕了三个头。
他直起身,双眼平静,“孩儿未能承欢膝下,望母亲恕罪。”
沈妙言把他扶起,“我理解你的选择。”
幕昔年抱住她,小脸轻轻贴在她身上,嗅够了她的甜香,才放开手。
君舒影牵着幕昔年往外走,沈妙言下意识跟上,“我送送你们。”
君舒影余光望向君天澜,却见他半垂下眼帘,俨然是不悦模样。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驻足回望向沈妙言,笑容温和:“外间风大,不必再送,没得染了风寒。”
沈妙言略微诧异,“五哥哥,你怎么了?”
君舒影不知如何解释,又不敢把他和君天澜的交易告诉她,沉吟片刻,才扯了个谎:“母后飞鸽传书,说灵歌怀了身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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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谢谢昨天打赏的十三位小宝贝!!
君天澜冷笑,“好一个要江山不要美人。”
“用一个女人换一个国家,对皇兄而言,应当是好买卖。”
“你做梦。”君天澜冷声,“祭天大典结束之后,你就滚回北幕。若不走,那五十万大军,即刻踏平你的国度。”
“皇兄以为,我在乎北幕吗?”
“你不在乎北幕,却在乎她。可她的荣辱,却全在朕手上。只要你保证,不再招惹她,朕允你,今后绝不再欺辱她。”
君舒影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紧盯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直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心智,究竟相差多少。
君天澜薄唇微勾,“不是说你爱她吗?既然爱,何不选择放手?只要你放手,她以后都会活在朕的庇佑下。还是说,你所谓的爱,只是占有?”
“才不是!”君舒影皱眉。
君天澜眼中皆是嘲讽,“你也亲眼看到了,她如今过得是何种生活。若不想她一直待在教坊司,那就放手。”
君舒影当然知道小妙妙现在过得是何种生活。
他握紧了拐杖,掌心渐渐沁出细汗。
叫他放手,他内心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然而……
他声音发涩,“若我不再招惹她,你果真愿意待她好?不叫她再受委屈?”
“自然。”
“立她为后?”
“朕的后位,始终都是她的。”
君舒影望向通往教坊司的游廊。
那悬在廊下的宫灯,一盏又一盏,把游廊的前方照得凄迷美艳。
可他,或许再也不能沿着这条路,去见她了。
如果答应君天澜的条件,他这辈子,大约都不能再逗她笑,不能带她去看北幕的雪山和天池,不能带她回锦州城外那座小小的幕村。
可如果不答应,他没有办法从这条恶狼嘴里抢出妙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妙妙受苦。
他,会心疼。
与其让他和小妙妙都不好过,不如由他来选择放手。
所有的疼痛,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