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楚云间猛地将书案上的奏章文书、笔墨纸砚等物扫落在地。
巨大的哐当声,引来侍立在外面的李其等人,楚云间脸色铁青:“滚!”
李其等人又连忙退下,不忘将隔扇关好。
楚云间盯着空白的桌面,之前设计白鸣与白珏儿父女,本打算亲自去救人,以便让白鸣心甘情愿送女儿入宫,可惜棋差一步,被君天澜抢了先。
如今,好容易设计了君天澜与白家反目,还未待他坐收渔翁之利,竟又被君天澜抢了先!
君天澜,君天澜,又是君天澜!
他眼中迸射出无边无际的恨意,按着书案的双手,青筋暴起,压抑住掀掉龙案的冲动,满心满脑都是恨。
顾钦原起身,“陛下。”
楚云间努力将内心的那股躁动平息掉,抬起眼帘,向顾钦原伸出手:“钦原……”
顾钦原注视着那只修长的手掌,沉默片刻,抬手握住。
他们双手交握,楚云间紧盯着顾钦原的眼眸:“钦原,你是朕请出山的,你不会背叛朕,是不是?”
顾钦原迎着他灼灼的目光,不避不躲,声音低沉清冷:“是。”
“那就好……”
楚云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握着顾钦原的手,却紧了起来。
入夜之后,国师府。
沈妙言独自一人泡在华容池中,她已学会游泳,这偌大的温泉池,成了她最好的消遣。
岸上的梨花树缀满灯笼,朦胧灯光在水中晕染开,清晰可见池面落了一层梨花瓣,氤氲着雾气,如梦似幻。
沈妙言抬手,指尖带起一串水珠与花瓣。
幼嫩纤细的雪白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那满头乌发在水中铺陈开来,美丽犹如丝绸。
她已是个姑娘了。
一袭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岸上,楚云间负手而立,注视着池中的女孩儿,眼眸深处掠过暗光。
君天澜抬眸,沈妙言歪了歪脑袋,小脸上全是认真。
他垂下眼帘,舀起一勺鱼片粥送到她的唇边,声音淡漠:“本座可是做了什么,叫你误会的事?”
沈妙言喝了粥,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眼:“若是不喜欢,怎会为我念书听,怎会纡尊降贵,亲自喂我喝粥?”
“若是不喜欢,那些寒夜里,怎么会不厌其烦地醒来,为我将被子掖好?”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将我照顾的……这般周到?”
过往的这一年,浮现在两人面前,掩盖在繁琐日常下的那颗真心,纤毫毕露,无法遮掩。
房中静默片刻,君天澜将粥碗搁到床头,面无表情地起身:“本座去忙公事了。”
沈妙言注视着他离开,抓紧被子,眉尖微微蹙起。
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可为何,他却不肯承认?
是顾忌自己的年纪吗?
但十三岁也不算小了,再过两年便该及笄成人,该懂的她都懂了。
她不悦地鼓起腮帮子,端起那碗鱼片粥慢条斯理地吃了,擦擦嘴角,盯着紧掩的月门布帘,轻哼一声,国师这块铁疙瘩,她一定要想办法拿下。
而另一边,乾和宫中。
楚云间正伏案批阅奏章,李其引着一名身着黑色袍子的男人进来,恭声道:“陛下,白鸣到了。”
他搁下朱砂笔,白鸣匍匐跪地,“草民白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云间雅致的脸上挂着一抹轻笑,“免礼。李其,赐座。”
白鸣战战兢兢在一张凳子上坐了,小心翼翼透过眼角余光打量楚云间,这位年轻的帝王,果然如同市井传言那般,亲和宽仁。
他花费无数钱财,都没能救下珏儿,那么现在,他至少想为珏儿翻案。
他想着,拱手道:“陛下,草民此次觐见,是想将白家在南方一带的丝织店铺,尽数献给朝廷。盈利所得,用来充盈国库。”
楚云间注视着他,眉眼温和:“你的心意,朕心领了,但朕决不会夺百姓之财。”
“草民并非是白白献给陛下,草民只求,陛下能够还珏儿一个清白。珏儿做事向来细致,长公主一事,绝非她房中失火导致。”
他说着,一脸恳切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