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女人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我来,是有礼物要送给沈姑娘。”
白珏儿眼圈微红,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折叠整齐的丝绸襦裙:“花宴的事,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但沈姑娘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还望沈姑娘收了礼物之后,别再跟我计较。”
说着,将锦盒放到石桌上,展开那套襦裙,“这是蜀地新出的纱丝,薄如蝉翼,轻而不透。上面的绣花,更是蜀地最好的十位绣娘,花了上百天时间才绣出来的。沈姑娘看看可还喜欢?”
那套襦裙的确漂亮,浅黄的底衬,袖口、领口和裙摆上绣满了繁复葳蕤的山茶花,而盘扣皆都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嵌制。
一眼看上去,贵重,奢靡。
白珏儿低垂着眼睫,眼底都是轻蔑。
官家小姐,哪里见过这样好的衣裳。
而她道歉,也不过是认为,大人更偏好诚实的女子。
她这样低声下气地携带重礼前来道歉,难道还不够吗?
沈妙言仍旧坐在石凳上,连看都不曾看那套衣裙,只伸出手,捻起一颗黑玉棋子,踌躇半晌后,落子。
“既是道歉,也该有诚意些。”
她托着下巴,盯着棋局,圆眼睛里满是淡漠,“你不知道我还在服丧么,整这样艳的衣裳,给谁穿?”
白珏儿一愣,握着襦裙的手紧了紧,她倒是忘了,沈妙言还在服丧……
这襦裙是按着沈妙言的身材裁制的,不可能放到两年后再穿。
她抿了抿唇瓣,轻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我那里还有很多古董摆件,沈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让丫鬟拿来送给你。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呢。”
从小到大,她都跟随父亲四处经商。
在她看来,这世上,就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罢了,眼界尚还很浅呢。
徐太后向来畏惧这个儿子,闻言,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用了,只得讪讪告退。
她乘坐轿辇,快到慈宁宫时,想了想,又让轿夫抬她去凤仪宫。
儿子靠不住,儿媳总能有点用吧?
她想着,很快见到了沈月如。
沈月如早已知晓江边发生的事,也知道这位婆婆来这趟,乃是为了楚珍求情。
殿中熏着上好的金盏香,沈月如坐在软榻上,发髻上戴着贵重华丽的金凤衔珠发冠。
她把玩着戴了金色甲套的纤纤玉指,绣满凤凰的红色宫裙委地,她永远都是这般妆容精致、高贵美艳的模样。
徐太后同她隔着矮几,保养得益的面容颇有些焦急:“珍儿乃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了掩梅庵的清苦!月如,你是皇儿的结发妻子,该替哀家劝一劝他才是。”
沈月如低垂着眼睫,轻轻抚平裙上的褶皱,徐太后这副模样,应当还不知道她与楚珍结下的梁子。
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缓缓抬起眼帘,柔声道:“母后,珍儿的事,臣妾实在无能为力。您也知道,陛下是什么性子。更何况……陛下如今有了心上人,儿臣这个皇后,在他眼中,什么都不算。”
徐太后愣了愣,“心上人?”
沈月如端起茶盏,优雅地呷了一口,垂下鸦羽似的眼睫,轻声道:“就是那个罪臣之女,沈妙言。她仗着陛下对她的宠爱,屡次三番陷害珍儿。这次珍儿被罚去掩梅庵,想来,与她是脱不了关系的。”
“竟是如此?!”徐太后一掌拍到矮几上,勃然大怒,“好一个罪臣之女,竟然能翻搅起这样的风浪!哀家定要她好看!”
沈月如品着茶,她三言两语便挑起徐太后的愤怒,金色的甲套扣着雪白瓷器,眼底神情莫测。
失去楚珍这条会咬人的狗没关系,现在,徐太后还不是轻而易举被她当枪使吗?
“哀家这就去找那个沈妙言算账!”徐太后气得不轻,起身就准备离开。
“母后稍安勿躁,”沈月如捧着茶盏,清秀端庄的脸氤氲在茶雾中,眉梢眼角满满都是关切,“如今沈妙言住在国师府,母后即便去了,国师也不会让您接近她。”
“那么,皇后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沈月如缓缓勾起红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