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疏文中还列举了八条危害,每条看上去都那么触目惊心,这份疏文要是拿出来,真师堂的诸位坐堂真师们,会怎么看自己?
沈云敬大感头痛,当即就要将之否决,正要动笔之时,却犹豫了起来,否决的意见应该怎么写呢?此时此刻,只觉坐着的椅子都隐隐发烫。
思虑再三,还是把笔暂时搁下,想来想去,将书房外厢的提科道士叫了进来。
“腾嘉,这份《馆阁修士不入十方丛林疏》,你怎么看?”
“真人的意思是?”
“这样一份疏文,三都怎么一致同意呢?他们难道不清楚,这是要报上观真师堂的么?”
身为沈云敬的提科道士,顾腾嘉很多时候担负着了解和反馈下面意见的职责,许多时候,沈云敬囿于身份,无法了解到下面人的真实想法,而顾腾嘉这里,则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渠道。
“禀真人,据我所知,这份疏文不仅是三都的一致意见,而且八位大执事都是赞同的。”
果然如此!看来这道疏文深得十方丛林同道之心啊,若是自己断然予以否决,恐怕会让下面的绝大多数同道们失望吧……可若是就此莽撞同意,又该如何在真师堂开口呢?当真是左右为难。
“腾嘉,你也赞同么?”
“禀真人,就我本心而论,我也是赞同的,毕竟我没有修行的命,十方丛林就是我的立身根本。若在我的身边,有馆阁修士出任道职,我无法想象应该怎么和他相处。”
“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份疏文想要变为诏令,需要在真师堂商议,我去了真师堂应该怎么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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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位道门十方丛林的顶尖人物齐聚一堂,堂下是前来回事的礼部尚书毛澄。
“当年那封皇后诏书是怎么写出来的?查出来了么?”张阳明略带烦躁的问。
“嗣皇帝位,奉祀宗庙”这八个字,是本次朝争的焦点,也是赞同皇帝一派的理论依据。这封诏书由当时的孝康皇后所下,经内阁用印,报已故的上一代嗣教天师和嗣教真人同意,才明发天下的。张阳明问的当然不是这些,这些流程和经过他和沈云敬都很清楚,他问的是后面的内情。
毛澄擦了擦汗,道:“回天师,查出来了,诏书是当年内阁首辅杨阁老所拟,经秉笔太监赵德批红,交孝康皇后用印。礼部上月派人查核,发现赵德已于嘉靖三年发往川西宣慰司为镇守太监,于嘉靖十二年六月自缢。”
“自缢?”
毛澄道:“的确是自缢而亡,吊死在了镇守府正厅的横梁上,有人说是因为川陵铜矿矿难,赵德无法完成皇命,又云或与当年白马山大战有关,因白马山为夏军所破,川陵铜矿几至沦陷敌手。”
张阳明摇了摇头,又问:“杨阁老那头是怎么回事?”
毛澄道:“这却不知了,杨阁老嘉靖十年被贬回乡,于十二年病故于四川都府,或许当年拟文之时并未想及今日。其子杨慎也并不知情。”
张阳明叹了口气,向一旁的沈云敬道:“沈真人,你的意见呢?”
沈云敬道:“真要问我的意见?便是随他去!皇帝想要立生父?由着他折腾便是,折腾来折腾去,还能跳出三山之外?”
“总是乱了道门的成法。”
“当年更立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种下来的因,如今不过是结果而已。再者,大明天下都是咱道门的,何必纠结于此?”
对于沈云敬的话,张阳明委实不敢苟同,但他也知道,沈云敬这位全真道士一向怕麻烦,属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能不争就不争,对大部分事情都很淡然。
于是笑道:“总之皇帝脾气拗,咱们扳不过来,便等待真师堂议决就是。今日便辛苦沈真人了,咱们各自回去,将情况好好梳理梳理,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你们那边到了几位仙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