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崔殿主叹道:“如此看来,杜监院果然无识人之明啊。如董致坤之流,杜监院居然力挺之,实在是令人不解。听说去年夏天的时候,川省道门爆出贪弊大案,便是这个董致坤吧?”
套路来了,崔殿主开始预设谈话语境了,如果确定了杜监院“无识人之明”,以后很多话题就没法变了,于是赵然摇头:“这却不然!”
“哦?愿闻其详?”
“人是会变的啊。我犹自记得,当年钟监院在位时,董致坤任号房迎宾,将无极院院产打理得井井有条,说实话,我当时是相当钦佩的。之所以反对董致坤,主要还是在于他非正途出身,没有担任过知客、高功和巡照,是无法服众的。不过就算如此,无极院里还是有不少人挺看好董致坤的,时任西真武宫方丈的杜腾会看好他,也完全可以理解,更何况当时的杜方丈能来无极院主持公推,也是经过西真武宫三都议事同意的,并非他自己的私下决策。”
赵然侃侃而谈,说到这里,忽道:“对了,景致摩师兄你们都认识吧?听说他调任总观典造院了,嗯,崔殿主应当是认识的。”
崔殿主点了点头:“景师兄目下在我典造院任左殿主,是我的上司。”
赵然道:“那就好。景致摩师兄可是很有眼光的,当时西真武宫三都议事的时候,他是都管,也参与其中,听说是同意了的。由此推断,其实景师兄也是看好董致坤的。毕竟,当时杜腾会刚到西真武宫不久,他的判断肯定不如景师兄准确,景师兄若是不看好董致坤,想必杜腾会是不敢轻易前来主持公推的。”
见谈话三人组面面相觑,赵然指着做记录的许方主,不停催促:“这话要记录下来,不要落下了。”
崔殿主干咳了一嗓子:“赵师弟接着说。”
“我之所以说人是会变的,就是因为这个董致坤。他担任监院前的确让人挑大拇指,人人皆夸他是把治理院务的好手,可谁知一坐上监院的位子,前后表现就完全不一样了,以至于最终爆出了大弊案!真是令人扼腕啊……究其原因,还是道经学得不够啊……”
一旁的许方主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到了约期第三天的时候,崔殿主和林高功竟然真的带着许方主过来道歉了!
赵然真是没有想到。他原本的打算,不过是随便闹一闹,找个借口拖延下去。反正功德力源源不断的向他涌来,谷阳县的事务也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华云馆也没什么要紧事让去办,他现在并不赶时间。
如果说真有什么让他牵挂的事情,那就是常万真的死令他无法释怀。常万真是便宜姐姐朱七姑的师兄,是他入道门时的“无意识领路人”楚阳城的记名弟子,七年前曾经有过一段路的同行之谊。
何况他能够从广真老僧的手下逃脱,全拜常万真最后那一抛之力。那么多天过去了,赵然至今还十分清晰的记得常万真最后看他时那复杂的眼神,他是认出了自己吗,还是说仅仅表示感谢?赵然无法获知,而且他将永远无法获知。姑且不论谁先冲上去救谁,总之常万真的确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这就是恩。
赵然想报恩,只不过他暂时无能为力。
如果抛开为常万真复仇的执念不提,赵然完全可以在简寂观中待上几个月,无非就是相互比拼沉稳呗,大家就试一试,看谁更沉得住气。至于向上申诉什么的,他当然也会申诉,但却没抱什么期许,只要给问询者多添点麻烦,那就足够了。
面对着许方主的低头认错,手上拿着对方写的道歉书,赵然也是无语了。
赵然觉得,那句老话有时候还真是至理名言,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许方主不要脸面的过来低头道歉,赵然一时间还就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追究。于是简短而又诚挚的教育了许方主几句“不忘初心”、“多读道经”之类的话,占了占口头便宜,把道歉信收好,便暂时将此事放过。
谈话重新开始,这次的谈话由崔殿主为主,林高功协助,许方主记录。
“好了,现在误会已经消弭,咱们坐下来继续谈一谈吧。呵呵。”崔殿主恢复了他一贯的笑容,向赵然道:“咱们也不兜圈子了,这次将你从四川请到庐山,主要是想问一下松藩地区天鹤宫监院杜腾会的事情。他的事情,想必赵师弟也有所了解,在天鹤宫主持布道其间,有人反映了一些问题,我们呢,就是想听一听赵师弟的意见,希望赵师弟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好不好?”
赵然很爽快的道:“这个肯定没问题,我一定积极配合,崔殿主你们有什么尽管问,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回答。”
“嗯,那咱们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