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酌沉默片刻,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倒不是说南星隐瞒了什么,而是上一个点墨人不太对劲。
她忽然想到,这事情是发生在三百年前,巟水消失也是发生在三百年前,这中间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诸多杂乱碎片纷纷涌入脑海中,花酌想要把那些碎片拼接在一起,那些碎片却是倏地一下消散了,顿时一阵头痛欲裂。
衡哥儿注意到花酌眉目间的情绪,轻声叫了一声:“姐姐。”
花酌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眉眼间的担心,展眉笑了笑,道:“我没事儿,只是在梳理一些事情。”
南星听到衡哥儿的声音,终于抬目打量起了他,片刻微微蹙眉,又看向花酌,道:“花姐姐,这个人是?”
花酌按了按眉心,道:“认识的一位,小朋友。”
衡哥儿听到“小”这个字时,似乎有些不太开心,着重咬了第一个音,反问道:“‘小’朋友?”
这般年岁的小友似乎不怎么喜欢别人在称呼他时加个“小”字,花酌改口道:“不是小朋友,是一位朋友。”
南星打量衡哥儿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花酌。
花酌知晓她担心所在,只是摆了摆手,道:“没事儿。”
既然花酌说无事,南星也不再多言了,然后问道:“花姐姐,你们要出去吗?”
出去是要出去的,初始花酌以为是要打出去的,只是没想到,这城墓背后之人竟然是一位故人,不免有些唏嘘。
花酌看了看南星,问道:“这里有通向外面的路?”
南星点头,道:“有的。”
花酌目光在南星身上转动一番,问道:“那你呢,南星?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南星沉默片刻,道:“花姐姐,对不起。”
花酌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这动不动就说“对不起”是什么习惯?她微微斟酌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这时,衡哥儿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他抱着臂,问南星道:“那些陶俑人里面还埋着什么东西吧?让我猜猜埋得是什么?比如说,尸体。那些尸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花酌闻言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下陡然冰凉,她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南星身上,张了张口,道:“那些陶俑人里埋着的是,生尸?”
南星低头小声地道:“花姐姐,对不起。”
查凡人转世,说难也不难,推算前世今生的生辰八字即可。她没记错的话,南星曾经研究过这生辰八字推算之术。
怎么会找错了人?
南星微微低下头,闷声道:“他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和长相都一样,只是,两个人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找错了人。”
花酌这般听着,微微蹙起了眉,还是觉得奇怪,正等着南星继续往下说。
这时,南星却是抬头看了看花酌,似乎是有疑惑,张了张口,道:“花姐姐,当年你……这又是怎么……”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瞥过衡哥儿,不肯再往下说了,担心自己说多了给花酌惹什么麻烦。
虽然南星的话并没有说全,花酌明白她的意思,当年她应了混沌劫,按理说应该是形神俱灭的,现如今又以别人的身体出现,有许多疑惑。
只是这事情,花酌摆了摆手,道:“这个说来话长,老实说,我现下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觉醒来就是这样了。”
南星看着她,真心实意地道:“花姐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比起来形神俱灭,这般真的很好了。
花酌对此不作多谈,视线落在南星脸上的点墨人面具上,若不是南星根据姹紫嫣红认出来了她,她一时半会儿很难把眼前这个女子与五百年前的那个女子联系起来的。
印象中,那个叫南星的女子,脸微微有些圆,眉眼很精致,说话的声音也不是这般低沉沙哑,总是静静地待在瓶子中,那般模样和气质,一点儿也看不出她的本身是赤练蛇。
当年救她时,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她的魂魄还是一个小小的蛇影,虚弱得几乎一碰就碎,只能养在瓶子中。后来,即便她的魂魄恢复了人形,也很少出来,看上去有些阴郁。
南星顺着花酌的视线,摸了下她脸上的面具,微微地下了头,随后又抬起了头,忽然道:“花姐姐,对不起。”
花酌回忆被打断,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对不起”,有些疑惑,道:“南星啊,你这声‘对不起’是从何说起?”
南星望着花酌,抿了下唇,张了张口,复又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花酌见她一时没了语言,也不再多问,倒是衡哥儿若有所思地看了南星一眼,移开视线看向花酌,道:“姐姐,你们认识?”
花酌听到衡哥儿的问题,点了点头,道:“先前的,一位故人。”
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人,怎么认识的,衡哥儿也没有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地又看了南星一眼。
花酌注意力并不在衡哥儿身上,想到这城墓中的一切,再看看眼前的南星,很是头疼。不过头疼归头疼,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她顿了顿,开口问道:“南星,这城墓中的一切,是你做的吗?”
南星微微垂眸,很是干脆地道:“是我做的。”
花酌有些疑惑:“为什么呢?我想了几般还是没有想明白,你这般做是因为什么?虽然多年未见,你也经历了许多事儿,但我并不认为,你使用那点睛面具是为了祸乱外界,只是……”
说到这里,花酌顿了顿,抿了下唇,方才继续道:“你藏在这深厄城墓中,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南星沉默半刻,又道了句:“花姐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