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在看到那姹紫嫣红的瞬间,身形却是猛地一顿,一时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道:“……是你?!”
花酌心下想,听这语气应该是认出了她,难道是先前认识的?她正在记忆中飞快寻找,又听到夷光颤声道:“花姐姐,是你吗?”
花酌这边闻言,手下的动作也顿住,破碎的信息在她脑海中串成了一个画面,那久远的画面清晰了起来,她张了张口,不是很确定地道:“南星?”
夷光手指动了动,抬手想揭开面具,刚抬起手,有些讪讪地放下了,那张面具她已经拿不下来了,那双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去,仔细看过去,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了起来,她似乎是有些小小的激动,微微仰着头,道:“是我,花姐姐。”
怪不得会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是她,怪不得刚开始打斗时她会觉得这女子身手几分熟悉,怪不得在看到那把剑时,她会觉得有些熟悉了,能不熟悉吗,当初那把剑还是她送与她的。
多年未见,再加上她带着那面具,剑气也多了几分阴森,才一时没有与久远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酌看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是要叫你南星呢,还是夷光?”
她抬眸看着花酌,眸子中隐隐有水光闪过,道:“花姐姐,对不起,我……”
花酌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走了两步,目光在她脸上那个点墨人面具上顿了顿,打量她片刻,再次叹气:“南星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一句话问出来,南星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周身的黑色也退了干净:“花姐姐,我……找错人了。”
花酌闻言,一怔。
原来,是她报仇找错了人。
现下知道了她的身份,花酌也就知道了她因何而报仇。
大约六百年前,南星生前本是深山老林修炼的一条蛇,距离飞升还差一步之遥。后来,她出山历劫,与人间的一位书生相爱。佳人才子,红袖添香,本是一段佳话,只是后来那书生偶然看到她的本体,发现了她的身份,差点被吓死了过去,被途径的一位道士所救。那书生醒来后,就与那道士设计将她收了去。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那书生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来了一个传言,说是吃龙骨可以长生不老。那时,南星虽然并未飞升,却已经修炼出了龙骨。于是,那书生就把主意打在了南星的身上。最终与那道士一起,剥了南星的皮,抽了她的龙骨,将其熬制成了汤。
想到这里,花酌又想到壁画上抽筋剥骨的一幕,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于南星这般复仇,她也无话可说,更没有立场去评断什么。
只是她怎么会认错人?
这不应该啊。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却是低低沉沉沙沙哑哑,犹如老旧的布被割裂了般。
随着话音落,那女子的身影也倏忽而至,身影如鬼魅,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那面具与城墓中其他的面具都不一样。
那面具,看上去,一半红如火一半清如水,红如火的那半边,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清如水的那半边,似乎有汪汪水流在走,上面盘绕着复杂的古老花纹,花纹下是浓浓的几笔墨,墨上是一个执笔人,那个执笔人是背对着人的,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这个面具就是点墨人面具了,带上它就可以操控点睛面具。
眼前这个带着这个面具的,就是点墨人了。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了,原来是来了这里。”那女子道,“也好。”
也好什么?
花酌微微向前,把衡哥儿挡在身后,衡哥儿抬眸看她目光闪过异光,花酌只是看向那女子,开口道:“夷光?”
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似乎是顿了一下,目光缓缓落了过来,幽幽几许,情绪几番,像穿过旧时一横一竖的街道,片刻后,才缓缓道:“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唤过这个名字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去。”
花酌心下道,果然是她,典故中的女主人公,夷光。
夷光向前走了两步,绛色的衣服在地上逶迤出花样的旋儿,她缓缓道:“你知道我?你是谁?”
花酌淡淡道:“只是恰巧猜到,无名小辈而已。”
这话她似乎是随意一问,对于花酌的回答是什么,并不怎么在意,走上圆台,手指轻轻落在那棺木上:“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没有碰这个棺木。”
听这话,她对这棺木看得极其重要,或者说对这棺木中的人看得极为重要。只是,这棺木中躺着的应该是典故中的男主人公尉尧。这就不太对劲了,她的目的就是复仇,这般情绪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复仇?也不对,壁画上,她是抽了尉尧的皮扒了尉尧的骨的。
而且,尉尧已经死了,夷光的复仇也算是了结了,现下又为什么会在尉尧的墓中?还有那旋涡飓风、点睛面具、中秋赐福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一个人撑不起这么大的局,这中间,被她遗漏了什么?
花酌不动声色思索着,夷光视线落了过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说话间,一挥衣袖就出了手,两个银丝线网朝花酌和衡哥儿飞了过去。
连个招呼也不打,一言不合就开打。
是伏魔网。
花酌一手拉过衡哥儿飞身而起,一手掌心凝了水珠朝着那两张网挥了过去,触到水,那两张网就消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