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一节 张恒的担忧

特别是李陵出事之后,也就只有霍光,上官桀以及当年老主人在世之时结交的几位故旧登门了。

其他人都像躲瘟疫一般躲避着苏氏。

但,自从苏武回朝,特别是被任命为太仆之后,苏家的门槛差点就被人踏破了。

无数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都提着各种礼物,甚至直接载着金饼登门。

太仆管理天下马政,同时还是九卿。

这其中的油水,让所有跟马沾边的商人都没办法沉静。

因此,这老人将张恒、丙吉当成了又一个上门企图拉关系走后门的商人了。

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在下南陵张恒,…”张恒笑了笑,自我介绍。

“在下廷尉监吉!”丙吉也拱拱手道。

“特来犴会苏公!”两人同时道。

“哦“”老人一听,顿时就换上了笑脸。

自家的主人,昨天就跟他打了招呼了,说是今天有一个叫张恒的年轻人会上门拜访,请他务必招待好。

更何况,跟张恒同来的可是一位廷尉监!

廷尉之下的第二人!

由不得他不慎重。

“二位尊客快请进!”老人笑着将张恒两人请进院子里:“老奴这就去通报主上!”

“还不错!”老人走好,张恒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个院子,发现,这个院子还是布置的挺有风格的,没什么凌乱和不整齐之处。

“可是张恒子迟公子与廷尉监丙公?”没多久,苏武就从里面走出来,笑着给两人揖礼。

“苏公大礼,晚辈不敢受!”张恒连忙深深一揖。

“苏太仆客气!”丙吉亦是回礼道。

不过,因为他是官员,所以用的是官场礼节,不必如张恒这般。

“二位请到〖房〗中一叙!”苏武呵呵一笑,仔细看了看张恒跟丙吉,心里暗暗点头”然后就将两人请到一间书〖房〗中。

然后又命下人端来茶水。

“请!”苏武呵呵的坐到上首,请道。

此时,苏武已经从霍光那里知道了,此次自己能回朝,张恒在这里面走出了大力的。

对于张恒的那个奇思妙想,苏武说心里话也是很佩服的。

只是这种事情苏武知道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必说出来”而且似乎也不能说出来。

毕竟,大雁传书,差不多能够得上欺君了,虽然事急从权”但是终究也不美。

三人谈了一些场面话。

张恒终于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问道:“我听说,苏公在匈奴,匈奴人羞辱苏公,曰:羝羊不乳不可归,未知是否属实?”

“然!”苏武点点头,旋即奇道:“张公子问这个是?”

“窥一管而知全妁……”,张恒长叹一声”道:“此事让我心有余悸!”

“何也?”苏武亦觉得奇怪,问道。

“从此事上,我看到了匈奴人在进步,他们或许并不是想象中野蛮无理”不懂规划,的表狄!”张恒叹道:“羝羊不乳不得归”虽是匈奴人的戏弄之语,但却也让我知道了,匈奴人已经在有计划的将公羊和母羊分开放牧!如此一来,匈奴人就可人工控制母羊的产仔时间,从而让所有的羊羔都在春暖huā开或者水草丰盛的夏日出生,只要这样一想”在下就感到担忧了!”

公羊母羊一起混养,只会带来一个结果,那就是母羊的产仔期没有任何规律。

通常在秋末和冬天出生的小羊羔根本不可能渡过寒冷的冬季。

只有在春天和初夏出生的小羊羔”才能在冬天来临前就长大,从而可以安全的渡过冬天。

将羊群分公母放牧”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畜牧史上划时代的一页。

而羊羔成活率的提高,对于游牧民族的匈奴来说,就意味着国力,国力增强了,自然军力也会增长。

这是一个连锁效应。

苏武也微微一愣,在匈奴时,他还真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此时被张恒提起,他才想起来,确实是那样的。

匈奴人的羊群和牛群,全部都是分公母伺养。

至手配种的公马更是如此,匈奴人在漠北漠南都把最好的草场留给了那些选配出来的优秀种马。

原本,苏武也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但此时被张恒点醒,他才愕然发现”分公母放牧,竟可达到如此效果!

“张公子果然观察入微,能于这种细节处看出问题”,苏武叹道:“吾不如也!”

此时,苏武对于霍光所说的张恒有机智,能人所不能,有了直观的认识”心里自然是想跟张恒进一步的接触。

“只是可惜此子已然有了妻子,不然,吾家女娣之女倒是正好配此子!”苏武在心中想道,也不由得有些感叹起桑弘羊的眼光了。

下手快就是好!

“对了,苏公在匈奴之时,可见过李陵李少卿?”张恒好奇的问道,对于飞将军李广如今在世的唯一后代,张恒自然是很好奇的。

“恩”苏武点点头,想起李陵,他也是感慨万千。

苏李两家本就是世交。

但到如今,李氏就剩下了李陵在匈奴的那一脉了,就是苏氏,如今也是人丁单薄。

“李少卿可有归汉之意?”张恒问道。

对于李陵张恒是很惋惜的,曾经的天之骄子,飞将军的继承人,自霍去病之后汉室最优秀的年轻将军。

若有可能,还是让其归汉比较好。

李陵不像卫律,是个铁杆汉奸,他投降以后就从没带兵跟汉军交战过。

更斩杀过那个教导匈奴人按照汉法训练军队的叛徒。

在情感来说,张恒对其还是有好感的。

“不可能了……”,苏武摇摇头道:“李少卿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说着就将当然李陵送别他之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张恒将这两人绑起来,然后往马车上一扔。

“公子要带我们去那里?”姓莽的男子此时平静了下来,没有慌张,反是相当冷静的问道。

“去一个好地方!”张恒笑了一声,心中暗暗对此人警惕了起来。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滚刀肉,随时都可能在背后捅人。错非张恒需要借他之手,彻底消除江充之患,是怎么也不愿意给这种人留条活路的。

张恒赶着马车,在按着记忆,循原路返回。

一路上,那些巷户人家都很诧异的看着张恒,似乎都很吃惊,张恒竟可在那莽姓男子手上全身而退。

若是他们知道那莽姓此时被张恒五huā大绑,绑成一个粽子,扔在车厢里,怕是会更加惊讶。

“知名度挺高的嘛!”张恒回头,对车厢道:“以前祸害过不少人吧“……,说说看,有几条人命在身?”

“回公子的话,小人,“……”,车厢里,那个男子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干这一行的,身上若没有几条人命在身,说出去谁信?

但他却也没有那个胆子承认。

高祖铁律,杀人者死。

在长安杀人,更是神仙也救不了的大罪!

张恒见他不想回答,心里也有数了,不过,这种事情自有廷尉府去核实。

“你说你是江次倩的义子”张恒笑着问道:“义父都当上执金吾了,作为义子”怎么还要靠贩粮劫掠为生?找江次倩去要个肥差,岂不是更好?”

车厢里一阵沉默。

张恒的这个问题,似乎命中了对方的死穴。

张恒也感到好奇,就将马车停住,掀开车帘,问道:“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对于江充这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大部分印象都是依靠传言建立的大敌张恒对于一切关于江充的事情,都非常好奇。

在张恒想来,江充上位,那里还不大肆任用亲信?

譬如当初江充当上水衡都尉,就论功行赏,把许多的肥差都给自己的亲信心腹。

那事情在民间早传的沸沸扬扬。

“江公…………江公…………”此人面对张恒的提问,有些唯唯诺诺,但他在张恒的逼迫下,终于说道:“江公有义子数十人……”,“哦”张恒点点头,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敢情这位在江充面前也只是一个小喽罗或许,江充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过……

“江充竟敢收这么多义子!”张恒笑了。

单单是这个事情,只要让刘彻知道了,那江充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当今之世,早就不是战国时期孟尝君养数千食客,而国君却毫无芥蒂的世界了。

在大一统,〖中〗央集权的政体之下。

收义子养食客,在皇帝眼里就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当初”连大将军卫青的权柄之重尚且不敢泰养食客,收义子。

小小一个执金吾,居然就有这么大胆子!

张恒带着这两人,赶着马车,一路来到丙吉的府邸。

在门口敲开门”张恒将马车直接赶进丙吉的院子里。

“贤弟今日不是要去苏公府邸做客吗?”丙吉见到张恒,疑惑的问道。

“确实如此……”,张恒点点头下了马车揖首道:“不瞒兄长”在下对着长安不是很熟悉”所以不知苏公府邸方仙……”

“哦”丙吉笑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从苏武音讯全无之后杜陵苏氏就只剩下了孤儿寡母在独立支撑。

起初,苏武的妻子还能独自支撑起那个家。

可后来,渐渐的,在娘家人的压力下,苏武的妻子不得不改嫁。

于是,昔日偌大的苏氏就剩下了几个没成年的孩子和苏武的妹妹了。

而苏武的妹妹却也已经嫁人……“……

就这样友氏不得不典卖掉在尚冠里的祖宅,搬去了南阙坊。

南阙坊虽然算不得贫民区”但比起丙吉的宅子所在的地方还要偏僻些”不是世代在长安居住的人可能连那个地方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苏公的府邸,就在城东,huā街背后的一条街道上”丙吉说的时候,脸上也稍微有些尴尬。

huā街是什么地方,全关中都知道。

“多谢兄长!”张恒拱拱手谢道,然后接着道:“除此之外,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兄长应许!”

“说罢,“……”,丙吉笑道。

“兄长请看!”张恒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了里面两个被五huā大绑的男子。

“此二人,一名莽何罗,一曰马通”张恒方才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问清楚了那个莽姓男子的名字,此时自是也告诉丙吉。

张恒将他们两人裹挟凶徒,欲劫掠甚至杀他的事情,给丙吉一说,丙吉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在长安城行凶!

这可是抓住了就必死无疑的罪名!

只是,丙吉有些疑惑,张恒如今是证据确凿,且还拿住了凶手,完全没必要送到他这里来,直接往廷尉府一扔,廷尉府绝对会给这两人一个痛快!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

杀人的季节!

“我欲请兄长,将此两人暂时关到廷尉府的一处隐秘监狱之中………张恒道出自己的来意道。

“这是为何?”丙吉诧异的问道。在丙吉看来,这两人就该投到廷尉府的死囚牢里,一刀两断”给他们一个痛快。

作为一个刑狱官,丙吉深知,对恶人宽恕,讲仁义〖道〗德,只会给善良的人造成不幸,这天底下的恶人,最好统统杀个精光。

可得……,…

丙吉是从基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深深的知道,汉室官场的基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关中还好比较太平,但若到了淮南、南阳等地,那就是盗贼成群”强盗成伙了,就是光天化日,明火执仗的打劫杀人也是时有发生。

但是,这一切都被地方官掩盖了。

下面呈报给朝廷的奏疏,从来就是报喜不报忧。

其实,朝廷也不是没有严打过,二十余年前当今天子看到了淮南、南阳两郡太守报告的当地盗贼情况后,就下诏范昆、张德,着绣衣,持天子节,调动各郡郡兵,全力剿灭盘踮在南阳等地的盗贼和强盗,一次就斩下了一万多个盗贼的脑袋被罚苦役、处以肉刑、流放的盗贼更是多达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