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011章

唐芙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丝毫没有退意。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下人犯了错本该受罚,何谈刻薄之名?倘若什么事都像二婶这样轻易放过了,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打碎东西,打碎了还不用担心主子责罚,长此以往府中的规矩岂不成了摆设?”

“何况那琉璃灯贵重的很,府中上下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二妹妹有一盏而已,那还是当初她求了二叔许久,二叔才背着您花了大价钱给她买的,您知道后大骂了二叔一顿,说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把二妹妹惯的不像话了。”

“怎么现在,如此贵重的东西到您口中倒成了‘不过一盏琉璃灯’而已?难不成因为那盏琉璃灯是我的,打碎了就无所谓了?”

高氏跟唐芙一直面和心不和,她也知道这个侄女表面恭顺,但心里其实不一定把她当回事。

但这些年下来,除了上次她送去的首饰被唐芙冷嘲热讽地送了回来,其他时候唐芙还真没跟她顶过什么嘴,这是第一回。

高氏气得不行,偏偏又被她这伶牙俐齿说的无法还嘴,只能仗着自己现在当家作主,冷言道:“我今日便是要护着那打碎琉璃灯的下人了,你待如何?”

竟是直接撕破了脸,打算以长辈和当家主母的身份压制她了。

唐芙冷笑一声:“既是如此,那我便只能去找官府报案,说府上出了贼人,丢了东西,让他们来拿人了。”

高氏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站起来嘶声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

唐芙下巴微扬,眼角眉梢都是对高氏的鄙夷和不屑。

“那琉璃灯不仅贵重,且还是祖父留给我的遗物,如今却说没就没了,连个碎片都没有,谁知道到底真的摔碎了还是被哪个厚颜无耻之徒私下里昧了?二婶既然不肯交出那下人,那我自然只好找官府来帮忙了。”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看那架势似乎真要去告官。

高氏气急,恶向胆边生,对屋里的下人道:“把她给我抓起来!关到柴房去!”

一句话吼完,房中下人们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谁都没敢动,把高氏晾在那好不尴尬。

虽说如今是高氏当家,但她头上还有个老夫人。

老夫人等闲不管事,一管事那便是雷厉风行,高氏也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

唐芙毕竟是府里的大小姐,这些年来又一直地位颇高,老太爷对她的疼爱自不必说,老夫人虽不见得多喜欢她,但也绝对没有亏待过。

所以这些下人敢私底下帮高氏对唐芙动些手脚,却不敢真的当面把她怎么样,不然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谁知道她会不会发作?

在她没有明确地表态到底如何对待大小姐之前,谁也不敢真的把唐芙得罪死了。

高氏见自己说完之后房中竟然没人动,气的面色涨红,两手直哆嗦。

唐芙冷眼瞧了她一眼,留下一个嘲讽的笑,转身走了。

她走后,高氏气的砸碎了一套茶杯,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只让杜妈妈把府里的一个管事叫来了,阴测测地问:“寅顺呢?”

寅顺就是那个被她派去故意引人寻找唐芙的下人。

按理说今日的安排原本不管成与不成,寅顺都会先回来告诉她一声才是,谁知道唐芙都回来了,这家伙却没影了!

那管事低声道:“还没回来,也不知跑哪去了,不过小的让人跟今日陪着大小姐一起出城的几个护院打听了一下,说是……说是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大小姐在山上遇到了几只疯狗,险些被咬伤,好在遇到了武安侯一行人,帮忙把疯狗赶跑了。”

高氏听到疯狗几个字,仿佛又感觉到了唐芙对她的嘲讽,直觉的认为那几只“疯狗”应该就是安国公世子的人,不过事情还没成就被路过的武安侯给搅黄了。

高氏扯着帕子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刚说完,房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说是老夫人派了人过来。

高氏心里咯噔一下,让管事退到一旁,把老夫人派来的人请了进来。

来人带了老夫人一句话,很简单,让她把二小姐的琉璃灯给大小姐送去。

轻轻松松一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高氏不要太过分了,就算老太爷不在了,唐芙也仍旧是府里的大小姐。

高氏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让人把自己女儿的琉璃灯送给了唐芙。

若说她原来只是看这个侄女不顺眼,想用她给自己谋些利的话,经过今天的事,唐芙简直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恨不能随时拔下来踩几脚剁成泥。

可还不等她心里这点怨愤衍生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下人却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寅顺死了,死在郊外回京的路上,被人扒了上衣挂在一棵树上,背后用刀剑刻了几个血肉模糊的字——包藏祸心者死。

傅毅洺拿着那张红纸傻了,一颗心噗通噗通的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还是季南提醒他唐小姐走了,他才回过神赶紧追了上去。

唐家下人从几个方向一窝蜂跑了过来,见到她后一迭声地问:“小姐您怎么跑到这来了?我们找了您半天。”

“是啊,您不是说就在大槐树那待一会吗?这都快到山南了。”

“武安侯怎么会在这?”

唐芙正欲说话,傅毅洺已经站了出来,道:“本侯恰好路过此处,见唐大小姐被山中几只疯狗追赶,便将那几只不长眼的狗打走了。你们身为唐府下人,怎么不好好护卫在唐大小姐身侧,让她置身于险境?倘若唐大小姐今日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兜头把唐家下人先责怪一番。

主子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事先说了不让打扰,随行的下人都逃不了责罚,几人赶忙告罪,哪还敢询问唐芙为什么会和傅毅洺走在一起。

唐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几个唐家下人。

“好在遇上了侯爷,没什么大事,正打算回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已经先找来了。”

一名唐家的护院接道:“二夫人说府里有急事,派了人来找您回去,我们没办法,只得上山找您,谁知道……到了大槐树那却没找到人,这才急急忙忙的赶紧到附近来寻您了。”

唐芙点了点头,眸光晦暗不明,又问:“二夫人派来的人呢?怎么没见着?”

护院四下看了一眼,道:“许是去别的什么地方找您了,估摸着待会找不着人也就回来了。”

傅毅洺从这几句便听出唐芙应该是猜到今日之祸缘何而起了,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给季南使了个眼色。

季南了然,转头又对身边人耳语几句。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唐芙许是受了惊,不打算等那个不知跑到何处的下人,当下便要赶回京城。

为首的护院应诺,让人赶了马车来,在武安侯一行人的陪同下一路往京城而去。

众人才走出没多远,刚刚和季南交头接耳的那人忽然说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让大家不用等他,待会儿他再赶上来便是,然后就自己离队了。

但或许是队伍走的太快,一直到他们快抵达京城,这人才跟了上来,微不可查的对季南点了点头。

…………………………

傅毅洺一直把唐芙送到唐家门口,亲眼看着她进了唐府才调转马头,向公主府走去。

一进公主府,他便迫不及待的将那张红纸拿了出来。

红纸上写了唐芙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以及祖上三代的姓名等等,确实是庚帖无疑。

他将这张庚帖看了又看,一时拿到眼前,一时又捂在胸口,犹自不可置信地喃喃:“我是不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吧?”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南:“你快打我一下,我看是不是真的。”

季南一怔:“真打啊?”

“真打,快点!”

傅毅洺说道。

季南犹豫了一下,随后冲着自己的拳头哈了口气。

“这可是您让我打的啊,事后可不能追究。”

说着一拳就对傅毅洺打了过去。

眼看着拳头要落到傅毅洺身上,傅毅洺却忽然一侧身躲了过去。

季南没收住力道,整个身子往前一扑,原本踉跄两步就能站住,谁知道傅毅洺却抬脚在他膝窝轻轻一点。

他大头朝下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连连痛呼,惹的周围众人一阵大笑。

傅毅洺没笑,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问道:“疼吗?”

季南:“……疼。”

傅毅洺微微点头:“那就是真的……”

说完以后原地一蹦三丈高,大笑着向院中冲去:“她答应嫁给我了,她答应嫁给我了!”

长公主听说自家孙子半路又折回来了,并不觉得奇怪,在正院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他过来,一杯茶还没喝到一半,就见一个人影炮仗似的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