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略微沉吟了一下,吃了两口饭,摆摆手示意司棋将碗筷收了,话梅端了盆子过来给陆铮净手。
张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羡慕道:“铮哥儿这丫头调得就是可劲儿的好,懂规矩,不像我院子里的丫头,个个身上长刺,头上长角,真是难受得很呢!”
话梅脸色泛红,陆铮哈哈一笑,道:“影儿,你还不出来么?敬二哥都夸了你们呢,你这个大丫头都不给二爷道一声谢?”
影儿一直躲在帘子后面,听到陆铮这一喊,她哪里敢出来,连忙后退。
身后却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原来是小竹促狭呢!
影儿被推出了帘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而恰恰是这又羞又恼的模样,让她更具风情,张敬看得都呆了。
“哎!”一声叹息。
“铮哥儿你是有福之人,这些日子我算是看透了,浩然被家里人吹上了天去,其实也不过就是泛泛之辈,他哪里能跟你比?二哥我断言,他日你必定富贵,我张家某些人不知天命,偏偏要加害于你,这不是造孽又是什么?”张敬道,他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他和陆铮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陆铮已然十分佩服,尤其是陆铮和花寒筠之间的角力,陆铮能够轻松占据上风,这更是让张敬五体投地。
陆铮轻轻一笑,道:“二哥,你我是兄弟!顾老板虽然和我有交情,但是生意上我们还是站在一起的!这年头,凭顾老板的实力,他想要和大舅合作,那是门儿都没有。
但是,他倘若愿意和我一样辅佐二哥,我们一同从无到有,一起打江山,打天下,你二哥能发达,也亏不了他顾至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敬愣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拍手赞道:“对!太对了!铮哥儿这一说,让我茅塞顿开,那敢情好,今天我们就去好好合计合计,就去松竹居,好不好?”
陆铮哈哈大笑,道:“二哥不用急,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商场上很多事情,一急不如一缓,这几天我恰好上学,这不,正好可以等几天!顾老板比我们急,你我二人没生意,每天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他倘若没生意,他的书坊经营困难,那可是几十口子要吃喝拉撒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有,二老爷刚刚回来,家里的事情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后宅尚且不安稳呢,其他的事儿能不能先悠着点?”
张敬伸出一根大拇指,道:“明白了,欲擒故纵对不对?这是三十六计之一,我也能知晓一些呢!”
陆铮凑到张敬耳边,道:“还有一个事儿,你不能老跟二奶奶这么僵着呢,终究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在这个时候,你们夫妻不和,怎么干事情?
二哥听我一句劝,男子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真要说紫嫣姑娘这事儿,也不能怪二奶奶,舅母把院子都收好了呢,结果事儿黄了,这事儿怪谁呢?”
张敬轻轻点头,道:“我省得呢,可是寒筠看见我就躲,就给我脸子看,我能怎么着?其实我现在是没法在家里待了,院子里的丫头瞧见我,也不爱搭理,连婆子都给我脸子看,这日子能过下去?”
“哈哈!”陆铮哈哈大笑,用手指着张敬道:“二哥啊,二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这点事儿难到你了么?”
“来,来,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个办法,保证一用就灵,明天你和二奶奶就重归于好!”陆铮在张敬耳边轻声嘀咕,张敬的脸色渐渐的变得极其的精彩。
绿竹林就是阎老的住处,陆铮和阎老并不熟悉,可是老苍头福伯有这一问,却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没有犹豫,点点头道:
“去吧!”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小巷里穿梭,不久,陆铮又看到了那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后面便是郁郁葱葱的竹林。
马车驶进竹林里,陆铮又看到了草庐。
阎老坐在青藤躺椅上,身边两个童子一个煮茶,一个打扇。草庐高耸的烟囱炊烟袅袅,景色一派的祥和。
陆铮下了马车,踱步走到老人身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阎老!学生今日下学特来拜访!”
老人睁开眼睛,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变得鲜活起来,他抬了抬手,道:“侍书,备棋,有小友来下棋了!”
草庐中立刻跑出了几个书童,有抬棋桌的,又搬交椅的,还有抱棋墩的,棋盘很快布置妥当。
阎老坐在了交椅上,陆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坐在他的对面。
棋盘上规规矩矩的摆上了四颗座子,依旧老规矩,陆铮执黑先行。
陆铮心中感觉有些怪异,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下棋而来,可是偏偏就坐在了阎老的对面。
他沉思了好大一会儿,心中忽然明白,他和阎老之间的交集唯有一盘棋,两人的交情也就一盘棋,一盘棋的交情,不足以支撑他来请教。
一念及此,他心境慢慢的放平,精神集中到了棋盘上,走出了离经叛道的第一步:“点三三!”
黄昏时候,一老一少,对弈手谈,这是一副十分恬静的画面。
阎老出招一如既往的凶狠,而陆铮的应对也是一如既往的妥协或者说是飘逸,两人下出的棋看上去还是那般充满了哲理,阎老处处用强,棋未必优势。
陆铮处处退让,局面却似乎并不很差,双方一直都绷着,阎老打的是少林拳,刚猛无匹,陆铮则一直在打太极,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随着棋盘上双方子力越来越多,局面变得越来越复杂,棋局慢下来了。
而这时候,夜幕慢慢的罩下来,棋盘上的棋子终于看不清了。
阎老道:“小友,今天棋局你可记得?”
陆铮道:“记得呢!”
“那好,今天此局我们没有分胜负,我们先暂时下到此处,明日再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