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洞庭真可以让他做福建的掌柜的,他不介意做赵洞庭手下的狗。给皇上做狗,也没有什么丢脸的。
他父亲蒲寿庚以前虽然是“福建王”,但不也不过是元朝忽必烈的狗?
只是放养得很远,没有拴起来,由着他撒欢而已。
然而,惊喜过后,蒲立信却又不禁想,若是自己带福建众臣投效宋朝,元朝会如何?
哪怕是身边有两个黄老保护,自己怕也会被元朝高手暗杀吧?
元朝绝不容许这样的污点继续存在。
所以,他又迟疑。
赵洞庭轻轻偏头,看穿蒲立信心中所想,“你不用担心元朝,朕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元皇帝已经决定和朕议和,五年之内,宋元不会再起刀兵。哪怕你率领群臣投了我们宋朝,元朝也不会立刻就撕破脸皮,派兵攻福建,大概也不会派人暗杀你,给我们大宋再兴刀兵的解口。”
蒲立信动容,但仍是沉吟。
赵洞庭微微皱眉,“这么优柔寡断,看来朕得换个人选才行。”
这话,却是将蒲立信给吓住。
他知道大宋皇上已经不容许自己在斟酌下去,猛然跪倒在地,“蒲立信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富贵险中求,为做这福建的掌柜的,他连自己哥哥都舍得他。如今,就算是冒些险又如何?
大宋皇帝大概是不会骗自己的。
福建挡不住元朝的千军万马,难道还连元朝的些许个高手也挡不住么?
蒲立信心里想着,纵是挡不住,自己躲总躲得过吧?
在作出决定,跪倒在地上的这个瞬间,他心里着实是有些窃喜的。这或许是种预感。
赵洞庭轻轻点头,看向熊野,“熊供奉先下去休息吧,将铁供奉宣来。”
虽然同样不怎么喜欢熊野这个人,但赵洞庭倒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将蒲立信带回福州去。真武境,也同样需要休息。
熊野拱手,向着院外走去。
铁离断很快走进来。
赵洞庭道:“铁前辈,劳烦你带蒲二公子去福州。与高将军说,福建,仍然是蒲家的福建,高将军会知道该怎么做。”
铁离断领命,带着面上仍有喜色的蒲立信离开。
院内又只剩赵洞庭和些许士卒。
赵洞庭抬头,看着脑袋上面盈盈蔟蔟的紫薇花,嘴里喃喃:“连自己的哥哥都杀得,这样的人能值得信任么?”
如熊野那样的人,也只能说是心冷。
蒲立信这样的,可就是心黑了。
紫薇花些许花瓣飘落而下。
赵洞庭剑意因杀心而些微荡漾。
翌日的福州,异常平静。
百姓们照常日出而作,鲜少有人知道昨夜福州府衙发生的那些荒唐事。
熊野带着蒲立信到了闽清。
养尊处优惯了的蒲二公子本不停破口大骂,被熊野很不客气地扇了几巴掌以后,便放下心中傲气,变得老老实实。
此时到闽清,这位曾是福建顶级纨绔的公子爷可谓可怜。半边脸高高肿起,满脸黄尘,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俊俏模样来。
浑身骨头,也被一路颠得七零八落。
到宋军驻地,真武境的熊野还没来得及开口,蒲立信就摔落下马去。
这一路没将他给折磨死,也算他以前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没有白吃,身体素质还算是勉强过得硬了。
素来无法无天的苗王显然不会在乎这公子爷心里在怎样的破口大骂,又提小鸡仔似的提起蒲立信,直接往驻地里面走去。
驻地里的畲民士卒们都已见过这位就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超级大高手,只是点头含笑,不敢拦,也不敢跟冷着脸的熊野打招呼。
熊野提着蒲立信直到赵洞庭院落外,这才被拦住。
没有谁能直接闯到赵洞庭的院子里去。
士卒向着院子里禀报:“皇上,熊供奉回来了。”
里面便传来赵洞庭有些慵懒的声音,“进来。”
他坐在院中成群的紫薇树下,自顾自斟茶、饮茶,翘着二郎腿,很是有些优哉游哉。
这样的坐姿,在这个年代自然是罕见的。但于赵洞庭而言,却是异常的舒服。
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份实在太过吓人,怕惊世骇俗,说不得他嘴里还得叼上棵狗尾巴草才好。
既然要让自己闲下来,享受悠闲时光,那就得做足悠闲的样子,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熊野带着蒲立信走进院子,将蒲二公子扔在地上,“皇上!”
滚地葫芦般滚倒在地上的蒲立信顾不得痛哼,满是讶然地抬头,怔怔看着赵洞庭。
他终于知道高兴嘴里的贵人是什么人,但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
“你是蒲大人长子蒲立德?”
赵洞庭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扣着桌面,神态从容。
只是他扣的节奏,连颇通音律的蒲立信都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就更遑论想来对这些文雅事嗤之以鼻的熊野。
蒲立信还在发愣。
熊野开口说道:“皇上,这是蒲立信。蒲立德已经死了。”
他很少说话,但长着耳朵。之前高兴入城时,张良东说蒲立信杀了蒲立德,那些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蒲立德死了?”
赵洞庭正准备斟茶的手微微僵住,“怎么死的?”
熊野瞧瞧地上这才回过神正爬起身的蒲立信,道:“听说就是他杀的。还有个什么姓宦的官,也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