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洞道:“师弟,你先出去见见罗宗武巴。龙虎山可以亡,但天师道不能亡。”
他这后半句话,已然表明他的态度。
元真子点点头,带着众元字辈祖师们往屋外走去。
他们的出现,登时让得气氛更为凝重起来。不过站在双方中间空地上的喇嘛罗宗武巴仍是面带着微笑,仿佛并没有感应到周遭杀气。
元真子越众而出,走到罗宗武巴近前,“贫道天师道元真子。”
“贫僧见过张天师。”
罗宗武巴持晚辈礼节,揖礼道:“再代法王问候张天师。”
元真子却没得和他虚与委蛇的心情,眼神扫过近前的元军,直接道:“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天师,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面色黝黑,看起来便是正统蒙古人的罗宗武巴汉语并不是很纯正,笑容缓缓收敛,“法王听闻龙虎山不仅道法精深,当为中原诸教派中的泰山北斗,于武道亦是有着极深造诣,特遣小僧来向龙虎山诸位道长……讨教。”
他前面的话还算客气,可后面这“讨教”两个字就显得很是无礼了。
这分明是来踢馆的。
有龙虎山道士气不过,出声道:“我们龙虎山岂是你们这样的化外教派可以讨教的?”
罗宗武巴豁然偏头,眼中有两道精芒闪烁而过。
紧接着的瞬间,那刚刚出声的道士竟然是忽的惊呼,而后瞪眼,就软绵绵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无数道士色变,心中惊道:“这化外和尚好高的意境!”
刚刚,罗宗武巴分明就是以意境将这出声的道士给震慑得晕了过去。
龙虎山为道教祖庭,山上道士心气高傲无可厚非,可这刻,众道士再无人敢小觑罗宗武巴这个来自黄教的喇嘛。
看他年岁,不过中年,可修为,已着实能让人心惊了。
此刻,便是连元真子等人,眼中都是闪过异色,然后脸色悄然变得沉重。
元真子缓缓道:“道友好深的意境修为,只不知道,道友想要如何讨教。”
罗宗武巴脸上又浮现高深莫测的笑容,“龙虎山是道,我教是佛,若论法,难免牛马不相及。小僧,便斗胆向龙虎山诸位讨教武道吧!”
他揖佛礼,看似祥和,但话语和眼神却是咄咄逼人。
张夔寺在后头眼中闪过几许不满之色,但是,没敢出声说什么。
如果不是这和尚赶到,说不得他现在已经血洗龙虎山了。
“好!”
元真子点头,“不过,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
元真子带着众道士跑到后山,在张天洞的草庐前面停下。
整个龙虎山上风声鹤唳。
张天洞、赵洞庭、洪无天等人此时都在草庐内。
元军攻山,传功之事说不得要拖延。龙虎山生死存亡,不能缺少张天洞这个极强的战力。
屋子里,气氛难免显得有些沉重。元军攻山是早已料定的事,可事到临头,任谁想到龙虎山即将血流成河,心里都不是滋味。
元真子让众道士在外等候,和元袖子等元字辈祖师走到草庐房间内。
元真子道:“师兄,咱们现在下山吧?”
元军从四面合围,越早突围越好。
“不。”
张天洞却是摆手道:“元军未动,我们绝不能先动。先动手了,不是错也是错。”
“可是……”
人群中元袖子忍不住皱眉道:“师兄,现在元军已经准备攻山了,难道咱们非得要等到他们先动手吗?到时候弟子们……”
张天洞叹息,“公道自在人心,还有天下人在看。我们龙虎山的血不会白流。”
他这是宁愿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不愿落人口实,真正背下刺杀伯颜、也速儿的罪名。
赵洞庭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嘴角直抽。
天师不愧是天师,这心性非同小可,竟然真是将自己都骗过去了。
真要论起来,伯颜、也速儿的确是死于柳飘絮之手,龙虎山难辞其咎,但现在听着,倒纯粹是元军栽赃嫁祸似的。
不过,赵洞庭心里没觉得有半点不好,而是觉得暗爽。
龙虎山遭了劫,但天下人都会说元朝无道,届时,整个南方抗元的力量将会更大,呼声将会更高。
这于大宋而言,显然是有利的。
“确实不宜先动,元军先动,是逼龙虎山反。到时候民心是向着龙虎山的。”
赵洞庭出声道。
众元字辈祖师微微恍然。
之前元军围山时,张天洞只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现在才终于明白张天洞的打算。
龙虎山可以输,但必须要站在道德的正立面。因为,这是龙虎山传承千余年来,始终恪守的东西。
只是,这却势必会让龙虎山付出更大的折损。
回过神后,元真子等人心中都不禁叹息,悄然又往屋外走去。
这时,躺在床上重伤未愈的柳飘絮突然开口,“天师,将弟子交出去吧!伯颜、也速儿是弟子杀的,理应由弟子来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