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主人稍作思量,开出个稍高于市价的价钱。
赵洞庭什么也不说,给过钱,让茶博士牵着牛走人。
到外头,茶博士实在忍不住,问道:“客官,你要这牛做什么?”
赵洞庭道:“治天花。”
茶博士和乐无偿都是惊讶,“牛能治天花?”
赵洞庭却也不多说,回到客栈,用剑在牛乳房溃烂的地方刮下来些许溃脓,往楼上跑去。
吴阿淼躺在床上,满脸忧郁,嘴里还在嘀咕,“看来我这辈子是做不成第一剑客了。”
看到赵洞庭又开门进来,他惊讶道:“小哥儿你怎的又来了?快些出去,天花这玩意儿可染人呢!”
赵洞庭不说话,提着剑走到他面前。
吴阿淼大惊失色,“小哥儿你不会是现在就要杀我?”
“滚犊子。”
赵洞庭没好气道:“老子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你治病。”
说着他拽住吴阿淼的手,然后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剑。
吴阿淼微微痛呼。
赵洞庭又将剑上的溃脓抹到他的伤口上。
吴阿淼耸耸鼻子,“什么玩意?这么臭。”
赵洞庭道:“你先别管,这几天你的天花症状应该会急剧加重。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即可。”
说着,他便又转身往屋外走去,到门口,忽又回头,叹息道:“若没治好,你也别怪我。”
他确定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却也不知道,牛痘能不能治好已经染上天花的吴阿淼。
到得楼下,茶博士和掌柜的悄然离赵洞庭远些。他刚刚明显去楼上接触过那个染上天花的人了,他们也怕被传染上。
赵洞庭也不理睬,又在牛身上刮下些溃脓,割破自己手臂,抹在上头。
君天放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预防天花。”
赵洞庭道:“你们也都过来。”
他说得轻松,可是连君天放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能预防天花?”
赵洞庭重重点头:“嗯。”
君天放、乐无偿和韵锦这才走到牛旁边,赵洞庭一一划破他们的胳膊,抹上脓浆。
再问茶博士和掌柜的要不是试试,两人死命摇头。赵洞庭便也不强求。
过两天,赵洞庭、君天放、乐无偿、韵锦四人都出现有些不舒服的症状。而患上天花的吴阿淼更是如赵洞庭所预想的,全身长满脓包,病情已是重得连床都爬不起来。
掌柜的和茶博士不赶赶走几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上楼去。
赵洞庭知晓君天放他们也害怕天花,每顿都是自己亲自上楼给吴阿淼送饭。
吴阿淼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自是对赵洞庭感激得不行。
在他看来,自己是条贱民,可赵洞庭这公子哥,却甘愿为他犯险。而且,说到底两人并未认识多久。
这年代患上天花,莫说寻常朋友,便是亲人也未必会悉心照料,多数是关起来让其自生自灭。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到夔州路境内。
赵洞庭在路途中领略到古代山水之瑰丽,君天放伤势渐渐好转。
只是因为韵锦和吴阿淼都不曾修习内功,君天放又有伤,在路上的速度愈发慢起来。
如此过个把月,才终于到接近重庆府的巴县。
此时虽然重庆府战火已歇,但仍是满目苍凉。巴县城外,山村荒废,连城墙都已坍塌不少。
君天放四人牵马,赵洞庭走在前头,步行入巴县城内。
沿途瞧见的百姓多是神情木讷,脸上满是苦色。而且,整个巴县城内,行数百米,竟是只见到十余人。
道路两旁,客栈、商铺多是关门歇业,连游侠儿都见不到几个。
偶尔有人眼光掠过赵洞庭几人,都带着古怪神色。
这让得赵洞庭感叹战争残酷之余,也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君天放几人显然也是如此。
直到走进城内深处,才终于遇到开门的客栈。
门口倚靠着一个肩披抹布的茶博士。
瞧见赵洞庭几人走过去,也不问他们是打尖还是住店,而是匆匆往后退开数步。眼神直勾勾瞧着赵洞庭几人。
过十余秒,才稍稍松口气,问道:“几位客官住店?”
赵洞庭几人把马拴在客栈外马厩里,走到客栈门口,赵洞庭问道:“茶博士,怎么整个巴县内都怪怪的?”
茶博士满脸惊惧,“不瞒客官说,周围几个县现在正患天花呢!”
“天花!”
君天放、乐无偿等人皆是微微色变。
这个年代,天花这种传染病可是没得治的。只要染上,任你是江湖绝世高手亦是没辙。
天花虽然未必致死,但就算侥幸痊愈,也会留下满脸的疙瘩。
吴阿淼倒是不怕,大大咧咧,“管他什么花,先好酒好菜的上来。”
说着他笑眯眯回头看赵洞庭,“洞庭小哥儿,你会请客吧?”
赵洞庭发笑,也迈步走到店铺里,嘴里道:“知道你是穷光蛋,我不请,难道你请?”
吴阿淼嘿嘿得笑。
这夜,几人在客栈内住下。
然而,翌日正打算离开时,原本起得极早的吴阿淼却是迟迟未见起床。
赵洞庭到吴阿淼的房间里找他,只见得吴阿淼躺在床上呻吟着,地上有滩浑浊的呕吐物。
吴阿淼看到他,当即道:“别过来,我可能感染上天花了。”
他的脸上满是苦色,却还强撑着对赵洞庭露出个笑脸。
不怕天花的吴阿淼却染上天花。
赵洞庭也没想到会这样,不知道吴阿淼是在哪里感染的,但怔神后还是向着他走去。
吴阿淼道:“洞庭小哥儿,你拿不拿我当朋友?”
赵洞庭在他床前两米多处停下,“当然拿你做朋友。”
这个多月来,两人下河摸鱼,上山逐兔。虽然吴阿淼不知道赵洞庭的身份,赵洞庭也不清楚吴阿淼的过往,但两人却真真正正算得上是朋友。对眼的人,总是容易交心。
吴阿淼露出苦笑,“那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把骨灰带回吴家村去?”
赵洞庭沉默,然后忽道:“你在这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