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首词当然不是赵洞庭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背的清代初年词人纳兰性德所作的《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这个时候是南宋,他可以肯定这首词谁也没有听过。
至于以后要是这词不小心流传千古,清朝会不会有个纳兰性德觉得纳闷,他赵洞庭便管不着了。
船中,韵锦听到这首词却是娇躯微震,看着帷幔外的男子,有些出神。
他竟是懂得自己琴音中的落寞么?
沉思往事立残阳……
韵锦精通琴棋书画,自然能听得出来这首词中那深深的落寞之意。
以往那些寻常的事,如今都已遥不可及了。自己再也见不到哥哥,再也见不到父母……
想着想着,韵锦眼中竟是有泪水淌出来。
赵洞庭在船头轻喊,“小姐?”
晚风轻轻拂过,掀起帷幔丝毫,让他瞥见黯然淌泪的韵锦。
这刹那,赵洞庭有些失神。
倒不是说被韵锦的绝色打动,而是他看到韵锦眉宇间那深深的落幕,心头间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女子,定然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吧?
她在这世上定然也觉得孤独。
韵锦也瞧见赵洞庭,见是个少年,颇为惊讶,随即连忙抹去眼泪,道:“公子请上船吧……”
她想着,花魁大会还未到选花魁的关头。自己遇到这种之音,莫非是上天注定?
请他上船来,若是投缘,也好诉说心中心事。这些年来的遭遇压在她心头,实在让她太累了。
自己以后只为刺杀皇帝而活,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死,死前能将心事说与人听,到时候也轻松些。
赵洞庭咧嘴笑笑,让侍卫架好船板,就要往花船上走去。
旁边李元秀连忙拦住,欲言又止,低声道:“公子……”
赵洞庭摆摆手,“无妨。”
他不觉得这女子会是个刺客,这是种直觉。她看起来那么孱弱,何尝像个会杀人的?
而且,自己出宫的消息也没有几人知道,绝不可能走漏风声。纵然有人想要杀自己,也不可能早早安排妥当,并且料想到自己会上这艘船,除非是神人还差不多。
于是,韵锦和赵洞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了。
韵锦不知道他就是自己要刺杀的皇帝,而赵洞庭,也不知道韵锦是要个想要刺杀自己的刺客。
不得不说,这些来花魁大会的小姐们,才艺都的确不错。
赵洞庭不懂音律,但听着也觉得挺好听,没有丝毫那种燥耳的声音。可惜他不通乐器,要不然说不得也要掏出笛子附庸风雅一回。
看那岸上的公子哥们,衣袂飘飘,或是横握玉笛,或是青衣仗剑,何等潇洒?
到湖中来的花船越来越多。
湖畔也有不少小姐们到来,明眸皓齿,娉婷袅娜。她们家中没船,却也想寻得那如意郎君。
看着面上个个含羞带怯,却忍不住轻轻去瞟那些出众的公子哥们。
花魁大会,实是古代人牵线搭桥的一个盛会。要是有本事,便是当街把人给扛回去也可以。
隔壁钦州便曾发生过一件趣事,有个县令家中的小姐,生得体态宽大,十分丑陋,在花魁大会时瞧中一个贫苦出身的书生,结果硬是让家丁将那书生扛回去了。可怜那书生最后也没能从县令府邸中出来,最终被迫做了那小姐的夫婿。当时这事立刻在附近几州传为笑谈,至今花魁大会上都偶尔会有人提及。
有人说,那书生也不是太吃亏,最起码从此入了仕途。
但是喜是悲,想来也只有那书生自己心里清楚。
不多时,忽有花船靠岸而去。轻巧的船板放下来,有个穿着粉红纱裙的侍女从船中袅袅走出来,向着岸上一正在吹笛的公子哥走去。公子哥看来并不富裕,身上只是穿着粗布衣,见那侍女径直往自己行来,满脸止不住的喜色。睥睨间,显然有几分得色。
然后那侍女跟他轻语几句,他便跟着侍女往船上走去,进了那帷幔遮住的船舱中。
船中轻舞的女子缓缓停下来,冲他盈盈施礼,而后两人相对而坐,说些什么,外人却是不知道了。
乐舞瞧见这幕,嬉笑道:“皇上,要不您也试试?”
赵洞庭哭笑不得道:“朕不会乐器,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
乐舞眨着眼睛道:“不会乐器,吟诗作对也行啊。”
赵洞庭微微怔住,诗他不会作,但是会背。宋词后代绝句颇多,他还是记得不少的。
只是,他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兴趣。旁边乐舞、颖儿俱是绝色,且宫中还有那么多侍女,朝臣中也有不少家中有女待嫁闺中,他赵洞庭要想找女人,何须在这花魁大会上找?
越来越多的花船往岸边靠去,不断有青年俊彦受到花船中小姐的青睐。
湖畔,也有相互对眼的男女开始到偏僻角落交谈。
柳絮飘飞,恰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乐舞不断怂恿着赵洞庭,赵洞庭只是摇头,最后道:“你这丫头要是再说,朕就给你公开招婿。”
乐舞却也不怕,笑嘻嘻的,“皇上你才舍不得呢,要是把我嫁出去,以后看谁还逗你开心。”
赵洞庭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不再说话。
乐舞嘟着嘴,轻声嘟囔,“自己这么小,总是喜欢学大人那样摸我的脑袋。”
李元秀在旁边摇头叹息,在他看来,皇上实在太宠这小丫头了。这样下去,岂不得无法无天?
这时,赵洞庭却是被一琴音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