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不大,但杨一叶不会喝酒,闻着味道受不了。
她打算轻抿一口意思一下,刚抬起酒杯,胳膊却被按住。
季则修不知何时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然后对杨经理道,“小杨不会喝酒,她以茶代酒杨经理应该不会介意吧。”
杨经理:“哪里哪里,是个意思就行。”
杨一叶低头喝了茶,很醇厚的味道,她却莫名觉得有点苦。
说是陪季则修应酬,桌上她也没说几句话,就默默坐在一边。
甲方三个人,季则修一个人,一人敬一杯,就有够受的。
她看着季则修一杯接一杯的喝,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她知道,当老总的平日应酬多,难免少不了喝酒。
可当真正看到季则修一杯杯不带停的喝,她看得难受。
季则修虽说今天请人吃饭,不完全是为了她,可杨一叶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她,季则修大多不必如此做。
ibs实力在这里,今年的单子都排到明年下半年才能做完,根本就不愁业绩。
季则修读书时就很清高,成名后,杨一叶多少听过他的事迹。
曾有土豪出高价请他做设计,因为理念不合,他说不做就不做。
火山的单子不大,至少在现在进行的项目中最小的一个,对ibs来说只能算顺带做做而已,像这种类型的单子,季则修一般是不会花精力去多过问。
一顿饭,杨一叶几乎没怎么动筷,没有心情,也没胃口。
特别是看着一旁喝的脸越来越红的季则修。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醉的模样。
终于,他的眉眼再不似往日那般深沉。
饭局结束时,季则修站起来都不稳。
杨一叶犹豫了一番,还是上前去扶过他,满身的酒味。
从酒店出来,天已全暗。
送走客户后,杨一叶试探问,“季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叫个车送你回去?”
季则修眼睛微眯,迷迷蒙蒙,眸色分明不清。
他掏出来一串钥匙,拉过她的手,塞在她手上,“车钥匙,家钥匙。”
咬字略不清。
杨一叶觉得他喝醉的样子,有点像个孩子。
她低头看着季则修“强行”递过来的一串钥匙,无奈又无语。
要不,给许工打个电话?
杨一叶拿起手机时,才发现她并无许盈号码。
同时,她也想,就算真的打通了,她直接说季则修喝醉了,要许盈来接他吗?
可在公司,季则修和许工又并没有公开。
她这么陡然打过去,会不会显得冒昧?
思前想后,杨一叶还是下定决心亲自开车送季则修回去。
她扶着他上车,并且给他系好安全带。
季则修的家她去过一次,不说轻车熟路,地方是知道的。
杨一叶拿驾照后车开得少,算是新手,一路上开得比较慢。
坐在副驾驶的季则修,不知何时已经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毛衣。
车窗半开,冷风灌入。
季则修眼睛望着窗外,脸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红,但眸色依旧迷蒙。
杨一叶开车进小区,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见季则修正闭目养神,试探问道,“季总,到了。”
听到声音,季则修睁开眼睛。
他也没看杨一叶,直接拉开车门。
杨一叶也随之下车。
刚才季则修把自己车钥匙和家钥匙都丢给了自己,再加上季则修又喝成这样,杨一叶不送他上楼也不放心。
杨一叶绕过车前时,发现季则修背正靠着车边,似有些难受的样子。
外面温度比车内冷,杨一叶见季则修脱了外套,又打开车门,帮他把掉在座椅下的外套捡起来,走上前披在他身上。
“季总?”她再次提醒。
季则修这才看向她,这一看,却是直直盯着她的脸,许久也没有移开目光。
杨一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欲再次开口,一个黯哑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
“杨一叶。”咬字清晰有力。
被忽然叫名字,杨一叶心牟然一跳。
再看向季则修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还醉眼迷蒙的眼神,此刻里面像是含了一团火,变得炽热无比。
“你听好了,老子喜欢你。”
……
季则修办公室有一面全是窗户,阳光正好,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洋洋洒洒进来。落在白墙,浅灰色地面,木色桌椅,整个空间凭添了一抹暖意。
季则修办公桌对着落地窗,也对着门。
杨一叶进去时,季则修正坐在电脑桌前,阳光笼罩在他身上,晕染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逆着光,杨一叶也不看大清季则修脸上表情,只是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季总。”她就像公司里大多数人那样,在他面前拘谨,小心翼翼。
在杨一叶敲门时,季则修就已抬眼。
本来淡漠的神色,在瞧见那粉色衣角时,稍变柔和。
杨一叶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呢子大衣,林琳帮她选的,很衬肤色,也很减龄。
季则修似乎又看到了她读高中时的影子,只是那个时候,她很爱笑。
“坐。”
办公室很大,沙发离办公桌较远,季则修让杨一叶坐时,他起身朝杨一叶走来。
没有西装革履,很休闲的装扮。
但不管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宛若衣架子。
杨一叶坐的中规中矩,双膝并拢,笔记本搁在腿上,翻开几页,作势一副边听边要记笔记的样子。
季则修轻扫她一眼,见她在自己面前此般严肃且拘谨,心口一阵烦闷。
季则修:“家里的事,解决好了吗?”
杨一叶不敢对视季则修的视线,只是点头,“嗯。”
季则修还想多问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不免苦笑。
他收起思绪,“火山的张总应该跟你联系过,你不在这两天,他们催图催的很紧。我让陈工帮你对图,但那边似乎有点不大满意。以免对方后期为难,我约了那边几个负责人吃饭,下班后你和我一起去。”
杨一叶内心愧疚不已,是她工作没有做好。
而季则修特地为了她而请对方吃饭应酬,更是让她难受极了。
她是个好强的人,总希望自己能独挡一面,把什么事都做好,不给人添麻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需要季则修给她收拾摊子。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季则修:“家里的事是突发状况,也怪不得你。你别想多,我们和火山一直有项目合作,这次请吃饭,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你这个项目。”
季则修越是安抚解释,杨一叶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在公司,所有同事眼里,所带的标签,老成持重,严肃冷峻,在工作上近乎苛责。
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她出错的时候不仅帮她,还怕她不好受而解释宽慰。
杨一叶动了动嘴唇,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这一瞬间,她极其后悔来了ibs。
如果她还在以前的公司,也就不会如此煎熬。
季则修见她一直低头沉默不语,问,“你有什么想法?”
杨一叶这才抬眼,她摇头,“没有,一切听季总安排。”
季则修:“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杨一叶:“好。”
坐的这会,杨一叶一动也没动,起身时腿有点麻,她今天又穿了一双新高跟鞋,刚踏出一步,脚崴了一下。
也几乎时同时,腰间传来一股力道,伴随着一个关心的声音,“怎么样?疼不疼?”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那么近。
只要再稍向前一点,杨一叶就要靠到他胸膛。
可明明没有靠到,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和结实有力。
她心跳的极快,就要跳出来似的。
喜欢他,是她少女时代的一场梦。
而这场梦,她近乎做了十年。
如今,梦里的事情,就那么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但她却多希望,这依旧只是一场梦而已。
醒了,就尘归尘,土归土,烟消雨散。
“我不要紧。”她回答,身子后退,想要脱离她的束缚。
也脱离那令人沉|沦慌乱的气息。
可季则修却并没有马上松开她,而是盯着她问,“你确定真的不要紧?”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棱角分明,再英俊不过。
特别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引人入胜,无法自拔。
“真的不要紧。”她语气平淡。
季则修这才松开她,可视线却并没从她脸上离开。
胳膊上的力道消失,杨一叶心里莫名有点空。
明明该觉得轻松不是吗?
脚虽然只是轻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有点疼。
新鞋总是要多磨合几天。
杨一叶尽量作出一副佯装无事的样子,忍着脚底那越来越清晰的痛感,迈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