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他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这个计划可以是可以,但实践起来相当艰苦——自不量力地去挑战,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

奥兹曼迪亚斯:“……不用你说,我知道!正因为很难打倒,我才要去挑战他啊。”

换个人他还看不上眼呢。

摩西哦了一声,声音拖得略微有些长。

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明显又陷入了回想的义弟,将义弟时而皱眉时而咬牙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咳,笑出声肯定是不行的,及时收住。

摩西:“真的,我很支持你的想法,这也是难得的挑战呢。”

“不过,奥兹曼迪亚斯。”他像是无意间想起了什么,突然提了一句:“你说那位强者不是本国人,那么,他到这里来指不定会留多久,你能够挑战他的时间,是不是也就不能确定了?”

奥兹曼迪亚斯:“是——啊!”

“所以,我明天——”

“明天?”

“……”

奥兹曼迪亚斯:“现在!我现在就去准备第二次挑战!”

摩西不说还好,一说,原本双手抱胸,表情还很冷漠的王子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和摩西本来是坐在台阶上聊天,这会儿一下子站起来,只留下一句“晚上再跟你说结果”,摩西的视野里就没有了义弟的影子。

这才是十三岁应该有的样子呀——其实不比奥兹曼迪亚斯大多少的少年这般感慨着,面上笑眯眯。

他继续在原地坐着,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某个熟悉的身影就像风一样刮了回来。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气急败坏的义弟。

“摩!西!”

“我派去找人的侍卫告诉我,那个庶民昨天就已经进宫了,父王还专门设宴招待他——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吗,刚才为什么不说?!”

摩西:“我知道呀。”

奥兹曼迪亚斯:“!!!”

摩西:“因为是个好消息,我想缓一缓再说,让你感到惊喜……好啦,别生气,我这就告诉你。”

“昨天的宴会上,法老就当众宣布,任命那位异国人为王子奥兹曼迪亚斯的武术老师——所以,我才让你加油啊。”

“你未来的老师大人,我虽然只远远看了一眼,但也觉得……很可怕,非常不好相处啊。”

……

……

就是这样。

当某个王子横冲直撞地找过来时,埃迪正在晒太阳。

他有个习惯,晒太阳的地点必须是高。

这儿最高的地方也就是皇宫由大理石柱支撑起的宫殿的顶部,所以,奥兹曼迪亚斯在底下看到他的时候,那表情真是非常地有趣。

在埃及,根本没有人敢这么放肆。

他连法老都不以为意,法老之子就更不用说了。

奥兹曼迪亚斯面色不虞,但还是忍了忍,开口便直接切入主题:

“我要挑战你!”

拔高的声音也太响亮了,夸张点说,小半个皇宫可能都听得到。

可是,埃迪没反应,就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

奥兹曼迪亚斯眉宇间的不满更深,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声音更为响亮,大有不给回应就要一直喊下去的趋势。

终于。

在他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埃迪的嘴角微撇,啧了一声。

这么一个适合晒太阳的好时候,本应安安静静地享受生活,却要被不合时宜的噪音打扰……

真是太不爽了。

不爽到,让他只能冷漠地提醒提醒底下那个没礼貌的小子。

“对你的老师,连个称呼都不加吗?”

“……”

埃迪也不想考究奥兹曼迪亚斯沉默了多久,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放下姿态。

懒洋洋地抬起右眼的眼睑,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在这儿待着非常地浪费时间。

本来只是对法老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有几分兴致,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不想浪费时间了,跟一个没礼貌的小鬼玩什么玩,还是走人比较好。

正这么想着,埃迪刚刚坐起来,打算再蹭最后一顿宫廷晚餐就离开——忽然间,好像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啊。

声音来自于不存于平视的视线中的下方。

“……对不起,老师。”

埃迪顿了顿,没有直接站起来。

平地,抬头仰望着上方的少年彻底变了神色,一扫不满,替换为最是认真的郑重。

“我的名字是奥兹曼迪亚斯,也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有资格教导我的人、对拥有真正强大实力的人,不论身份,我定会予以最高的尊重!但是……”

埃迪:“但是?”

就从此刻起,语气突变。

“但是——你坐着的、你蔑视的是我父王的宫殿!以必须维护父亲的荣耀的儿子的身份,老师,下来!我要向你挑战!”

埃迪:“…………”

这小子,不仅名字长,话还真是多啊。

脾气也挺犟。

不过……唔。

这么想着,他还真的下来了。

——踩着又被他当做踏脚垫一下秒杀的王子的“尸体”,慢悠悠地,心情很好地去蹭饭了。

第二十四章

埃迪觉得自己被碰瓷了。

下午在街头意外撞见了疯马闹事,他出手救下了几个吓傻了的小孩儿——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除了那几个傻兮兮的小孩儿,他还顺带救了的还有个一看就知道是想驯服疯马、但明显把自己高估了的小子。

就事实而论,埃迪对丁点大的小孩子的耐心算是最多的,其次是柔弱的女性。超过了十岁,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并不在需要特意关照的范围之内。

所以他也没怎么搭理那小子,被“挑战”的事情转过背就忘了。

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吧。

把街头发生的意外抛在脑后,接下来埃迪便按照事先的计划,四处转了转,找到了一家稍微不那么破烂的旅店。

他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儿,还未等到晚上的饭点,就被意外之人找上了门。

一个自称是什么什么将军的家伙不知怎么就找了过来,不好意思,名字太奇怪了他懒得记,只是觉得这来这么突然很奇怪,才听了听他想说什么。

这一听,内容就非常有趣了。

埃迪被邀请前往皇宫,邀请他的人竟然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用当地的称呼来说,也就是“法老”。

他昨天才千里迢迢而来踏入国境,只在一路上了解到这里的繁华富饶,对具体一些的信息,比如法老是个如何不得了的称呼,不单是一国之主这种事情还一无所知。

这也是相当奇怪的地方,昨天才来到埃及,今天才打算在这座城市暂且驻足的他,法老是怎么知道的?

疑惑是疑惑。

但是——他压根不打算追问。

不管这个邀请背后的用意如何,埃迪听完对方的话后,便无所谓地点头:

“行啊。”

那个名字太长的将军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而且更没想到,这个受到至高无上的法老的亲自邀请的异国人态度竟然如此傲慢,当下想要发作。

然而,在他眉头一挤,略带倨傲地想要说话之时,埃迪正好站了起来。

之前坐着还看不出来,起身之后,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就如一座无可翻越的高山屹立在面前,让人一眼看来就不禁心生退意。

最可怕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神。

将军被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扫过,只觉得浑身突然冰凉,顿时间不敢与男人对视,斥责自然更是不可能了。

“皇宫么,听着倒是不错,我就去看看吧。”埃迪说。

他随手拿起丢在一旁的斗篷,重新披在了身上,再度遮住了这里的人从未见过的古怪的装束,只从斗篷间未合拢的缝隙露出些许深黑的颜色,跟自然垂落的银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有人来请,那他肯定要去啊,去了,背后的用意到时候自然就知晓了。

于是,埃迪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被迎接进了皇宫。

他对皇宫的华丽没有任何兴趣,顶多随意地看了几眼,称赞这里面还挺大。

然后,他就见到了法老。

法老对他的态度也让他稍微奇怪了一下。

太客气了。

也太小心翼翼了。

颇有一种,“我知道你很不得了但我要假装不知道来和你套套近乎”的感觉。

对埃迪来说,对方持这样的态度不会让他有任何不适应,如果鼻子眼睛翘上天也没关系,后面肯定很快就会改变态度,这一点他完全不担心。

对方在努力装,那他也配合配合,表面还是很不以为然的。

法老为他大设宴席,突如其来的大阵势让所有不知情的人大吃一惊,不明白究竟有哪位贵客到来。

宴席上,有单独的位于高处的王座的法老特意走了下来,和被款待的客人平起平坐——这又让看到这一幕的侍人官员等等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但对这些人而已,惊恐是惊恐,出言劝阻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在这个国家,法老就是天空之上的日月星辰,人们都是地底的尘埃,永远只能埋下头,接受法老的光辉的照拂。法老的意愿不能质疑,只能无条件得到满足。

于是,所有人都望着往常极有威严的法老塞提和来历不明的异国人“谈笑风生”,一时间除了说话声,宴席间连杯盏磕碰的响动都未曾有。

表面看着他们谈得很是愉快——埃迪倒是不客气地吃吃喝喝,确实很愉快,法老愉不愉快就不知道了。

等到埃迪吃得差不多,快要失去耐烦心的时候,欲盖弥彰的对话终于到达了尾声。

法老:“余听闻你是从异国而来的勇士,不知勇士打算在这里逗留多久?”

埃迪:“唔,大概一两……”

法老(迅速接口):“一两年?那就太好了!”

埃迪:“呃。”

法老似乎就等着他说出这半句话,酝酿了很久的台词也就可以更加顺畅地说出口。

原来,法老有一子,名为奥兹曼迪亚斯,年轻气盛,很需要一位顶尖的武术老师来磋磨磋磨他的性子。

法老为他寻师许久,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今天偶然间听说了有这么一位能够以一人之力驯服神骏的勇士——好,什么都别说了,就决定是这个人了!

“说来忏愧,今天正好被你救下的那个鲁莽的孩子,正是奥兹曼迪亚斯。”法老很欣慰地道,同时,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埃迪:“这就是缘分啊!那孩子如果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成为了老师,肯定会非常高兴。”

“异国的勇士啊,你愿意接受余最真诚的感谢和厚待吗?”

埃迪:“……”

我去,感情铺垫了这么多,就在这里候着我了?

如果是正常人,受了这么多恭维,吃了这么多山珍海味,法老的态度还这么真诚,就算心里不愿也很难开口拒绝。

然而埃迪并不是正常人。

他要是不乐意,谁也不能勉强他,哪怕给法老做饭的厨子手艺还真的不错,各种合他的心意,摆到面前的酒也真的很好喝——

埃迪:“唔,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个小……少年?有印象,还算不错。”

法老:“哈哈哈,那是自然!”

埃迪:“好吧。”

“两年的时间,我给法老你的儿子做老师。那么,就提前谢过你的关照了。”

法老听到这句答复,不由面露欣喜。

而他不经意间显露出的喜悦,远远超过了给自己最喜爱的王子找到了一个武术老师的程度,更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埃迪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自然而然地收回微转的视线,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将隐有深意的笑挡在了黄金的酒杯之后。

然后仰头,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