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了电话,匆匆披上外衣便走出了办公室。
路上的风很冷,前些天下的雪到现在都没有化完,仍旧一堆一堆的放置在绿化带上。饶是陆承宇穿着加绒的皮夹克,也冷的打了个喷嚏。
他快速的上了车,抽了张纸胡乱的擦了擦,便立即驱车去了警局。
几个年轻的警察已经在门口等他,一下车便被迎了进去。局长给他发了烟,想请他去喝杯茶,定定心心的聊一聊这件事的安排。
但陆承宇拒绝了。
他要求去见沈默,单独的和对方聊一聊,什么人都不要有。这不过是件小事,于是也没有被拒绝,直接带去了审问的房间。
沈默正独自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还被铐着,身上也仍只穿了单薄的病服,双手都冷的有些发青。他原本是垂着头的,当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又慢慢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泛着异常红晕的脸。
陆承宇当即便皱起了眉。
他快步走到了沈默面前,没有任何招呼便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男人低呵了一句,满目焦急。他像是才看到沈默身上单薄的衣物,立刻脱了身上的皮夹克下来。
沈默迟钝的仰起了头。
他有些费劲的辨认了一会儿,才确定来的人并不是审讯的警察,而是陆承宇。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大抵是太过温暖,他忽然抬起眸,落下了泪来。
“别……别告诉我爸妈……求你……别告诉他们……”冻得发青的嘴唇在不断的哆嗦,他明明已经烧的大脑发晕,却仍拉住了陆承宇的衣角哑声哀求,“我妈心脏不好……经不住的……你别告诉她……”
“我没有想害死陆安……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泪很快濡湿了衣襟,沈默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哀求着对方,呼吸都有些艰难了起来。他觉得很难受,头很疼,肚子也很疼,但却仍用力的拉着陆承宇的衣角,胡乱的喃喃着对不起。
从陆安入院到死亡的所有资料都被调取了出来。
陆承宇自己不是医生,他迅速的翻阅了一遍,却什么倪端也看不出来。他对这件事所有的定性都来自于沈默刚出手术室时所说的那几句话,然而等稍稍冷静下来,他又觉得有些古怪。
从事发到现在,沈默的精神状态似乎都有些恍惚……
他找了专门接医疗案的律师。
律师将资料看了,又调了陆安病房里的监控,反复播放后才斟酌着开了口。
“我询问了几个医生,也查阅了一些其他的卷宗。因为脂肪栓塞导致死亡的情况很少见,大医院一年能碰上几例,小医院可能几年也碰不上一例。上午九点的时候,沈先生和其他几位主任第一次查房,据在场的医生说,当时陆安先生就已经表示呼吸困难了……”
“不过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而是说感觉病房的被子有些重,在场的几位医生都没有考虑到脂肪栓塞的问题。后来大约十一点十分,沈先生独自进了病房,当时您也在场,陆安先生再次表示了呼吸困难,但因为他怀孕的特殊身份,无论是陆安先生本人还是沈先生都只往怀孕的方向考虑了……”
陆承宇低低的“嗯”了一声。
“大约十二点半,陆安先生开始有呼吸不畅的表现,当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于是他按了铃,实习护士进来了。但通过监控可以看到,这位护士并没有任何处理措施,只是将窗户打开便走了。”
律师将那段监控快速的播放了一遍。
“如果要追究这件事的责任,护士应当是首先被追责的,沈先生身为主治医师,也需要负一部分责。但鉴于脂肪栓塞的高死亡率,客观的来说,就算沈先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也并不意味着陆安先生能被抢救成功。所以尽管他确实一定程度上延误了抢救时机,但并没有直接导致陆安先生的死亡,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陆承宇微微皱起了眉。他感觉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去追究沈默的理由,然而想到对方几乎默认的样子,却也更加疑惑了起来。
“那他……为什么会在当时说自己害死了陆安?”
律师沉吟了片刻。
“根据我从其他医生那里获得的资料来看,沈先生的父亲患了癌症。”
陆承宇忽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肝癌,应该是需要肝移植,但经费上面存在一些问题……根据他的同事所说,近一个月左右,沈先生的状况都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