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却似乎并不介意,一笑了之之后,问道:
“你学的怎样了?大敌当前,可使过?”
田原忸怩道:“小弟,小弟只是胡乱学了一些,不入人眼,不过倒真使过。”
他把自己怎么习功法,那天和天道教金凤对阵时,又怎样施展的说了一遍,听得大哥又是哈哈大笑。
他说:“好,好,你使出来给我瞧瞧。”
田原也不推辞,抽笔在手,眼睛看着墙上的经文,悬空书写起来。
他很快就进入那种氛围,气势酣畅,痛快淋漓,许多笔划虽然不知道怎么写法,也不管写的对错,就依着大哥在墙上的字迹依样画葫芦。
只觉得手臂有些发热,腕间如悬一个大水壶,汩汩地冒着热气。
大哥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不住地叫好,有时又叫住田原,纠正了他的一些笔法,田原点点头,接着再书写下去。
田原一气写完,站在那里微微有些气喘,刚刚站稳的身影突然闪动,右手激扬,手中的笔直直地射了出去。
一根细线连在田原手中,田原以气御笔,笔尖在墙上书写起来,虽说田原的这招“河汉遥寄”练得还只有六、七成火候,写起来笔杆微微有些摇晃,若是与敌对阵,蘧然间直点对手的穴道,也足以令对手心惊肉跳,绝难逃脱这如影随形的一杆笔。
大哥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田原收势立定,身子晃了一下,软绵绵瘫倒在地。
他本来又累又饿,刚才这一番演练,又消耗了太多气力,一时间眼冒金星,再也支撑不住。
大哥扶着他在地上坐起,又取来食物,田原狼吞虎咽地用手抓着急急往嘴里送,大哥连忙笑着制止:
“别着急,慢慢来。”
胡乱地吃了一阵,田原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弟实在是太饿了。”
大哥笑着不语,他知道田原只是饿了,吃完食物稍事休息,就能恢复过来,当下也放了心。
田原合上眼睛,在地上打坐运气,修习起鬼见愁的调息法调理真气。
田原往前迈了一步,正欲开口,大哥却突然问道:
“小原,是你吗?”
“大哥,你……”
大哥的头动了一下,打断了田原的问话:“我一直自诩音律第一、书法第二、武功第三,没想到这一首曲子,我竟然半首也弹不了。山外青山楼外楼,我倒成井底之蛙了!”
田原听到大哥的声音甚是悲切,神情落寞,不由得暗自心惊。
以大哥的功力修为都弹不完,作这曲子的定是前辈高人,说不定连他自己也弹不了。
田原虽然不懂音律,却也听出,这曲子里包含的大苦大悲,绝非一般人所能体会,作这曲子的人,说不定比自己的遭际还要悲惨。
念及于此,他自然而然对这曲子有了好感,虽说这曲子在他听来,有许多地方朦朦胧胧不甚了解,而且还透着一种古怪。
田原道:“这是什么曲子?”
大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半年多前,听一位少年朋友用埙吹奏,我暗记在心的。”
田原一听这话,就更是吃惊。
这怎么可能呢,大哥只能弹奏一半的乐曲在这世上,居然有人完整地吹出,而且还是一位少年,这少年又是谁呢?
田原此时也同样有了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感觉,心底油然而生一份渴慕之情。
这人弹奏的正是宇文燕自创的《寒江独钓》。
乐为心声,大凡一个人编写一首乐曲,都是从自己的胸臆间抒发出来的,以自己的经历、情感、性格和体质为条件,是甚么样的人,就能创作出甚么样的乐曲。
宇文燕体格羸弱,多愁善感,在感情上锱铢必较,时常黯然伤怀,是以他创作出的乐曲落寞肃杀,寒气逼人。
仿佛一个远遁山林的人,却又挂念着山外的世界,无可奈何而长吁短叹,从临渊羡鱼到退而结网,在孤寂中抱着一个残破的心情,郁郁寡欢地行走。
莫非深谙其中隐情的人,断难理解进而演奏他的乐曲,这好比你无法让一个身强体健的汉子,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流露奄奄一息的哀容。
而眼下这人心无挂碍豁达大度,他又怎么弹奏得了宇文燕的乐曲呢?
反过来宇文燕也能很难吹奏他的琴曲,两个人正因为彼此性情截然不同才互生渴慕,他们都从对方的乐曲里听到了自己陌生的一面。
再则,埙为土,土音大而和,琴为木,木音调而直,两者虽可以互相补充互相融合,但毕竟还是各有各的秉性和差异,欲定要求得一致,也是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