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您是不是姓倪?”
那人一怔,疑惑道:“哦,你怎知道?”
田原笑道:“伯伯真的是倪天宝倪大才子吗?”
田原曾在爹爹的书房里看到一件草书立轴,结体紧密,用笔多藏锋,如锥画沙,自然得一二颤笔,如屋漏痕,意趣无穷,和写在石壁墙上的字极为相似。
田原曾听爹爹讲过,这是山阴倪道周倪天宝的墨迹,倪先生书画皆工,诗词天赋,颇具光彩,是当今名重一时的大才子,可惜无缘得见。
爹爹每逢这时就叹了口气,神情大为遗憾。
田原还听说倪道周是本朝进士,又怎会困在这枯井中?
是以他第一句问时还颇迟疑,没有多大把握,及至见到对方惊讶的神色,才认定他必是倪道周无疑。
那人未置可否,淡然一笑算是默认。
田原兴奋之情难以掩抑,当即重整衣衫,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倪道周在这枯井中一个人呆得太久,数年间没有与人说话,纵使心无挂碍,寂寞也是难免,偶然间遇上这个少年,言谈举止俱顺着人的心意,当下也心生好感。
他看着田原就想起另一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骂道:“这死丫头。”
言语中掩饰不住内心的爱怜和想念。
适才田原三言两语描摹出少女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
倪道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隐藏在心底的童心在这一刹那,也重新点亮。
倪道周道:“小原,我来教你武功,保证你用不了几天就打败依依,教训教训她,免得她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说好不好?”
田原一听这话,直觉得喜从天降,哪里还有不允之理?
他心里想的却不是依依,而是多多,他想自己跟倪先生学了武功,就是多多,也不敢小觑自己。
免得一个大男人,老是要女孩子救命,那时纵然天道教的狗贼追上来,哼,我可要叫你们尝尝在下的厉害。
田原满脸喜色,翻身欲拜,倪道周托住他的两腋,把他拉了起来。
倪道周:“免了免了,何必太拘泥于此。”
她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
田原摔到井里,不仅没有摔死,而且好端端的连点伤也没有。
田原眼看就要落到井底,他把眼一闭,准备等死,直冲而下的劲道却突然消失,他被一双手稳稳托住,转身往前走去。
原来,这井底横着有一条地道,地道里的人救了田原。
在黑暗中田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只是刚才他伸手托住自己,自己如同落进一堆棉絮中那样,冲下来的贯性登时消失,人软绵绵的。
田原知道这人定是一个高手,他被他抱着在地道里走,嘴里说着:
“老前辈,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黑暗中那人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前辈?”
田原想了一下,说道:“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绝非十年二十年的修炼,这是其一。一个人若会躲在井底,要么是躲避仇敌的追杀,我看你不像,要么就是……”
田原想起爹爹,说道:“要么就是对江湖已经厌倦,只想找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了此一生,这是其二,其三么,我年纪很小,你再小也小不过我,对我来说,总归是老前辈。”
那人愣了一下,点点头:“唔,你说的有些道理。”
田原听到对方言语亲切,当下心生好感,问道:
“老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那我问你,你怎么会掉进这里?”
田原把他怎么给少女一掌,少女落地之后大怒,掌掌相交进袭,自己步步后退,不小心摔进这井里的情节大致说了一遍。
那人听到少女顽皮处,忍不住一次次笑骂:
“这死丫头。”
田原这时反倒帮助少女:“这事原也怪不得她,是我先用掌击她的,她没受伤,在下已宽慰许多。她气头上打我几拳出出怨气也是应该的,我自己不小心摔进井里,原也怪不得她。”
那人叹了口气,言语甚是温切:“没想到小兄弟心胸如此豁达。只是,如果我不在下面,又正好听到上面动静,走到道口,你岂不活活摔死,死丫头还是太过份了。”
田原急道:“可要是我不摔下来,岂不是这辈子也无缘得见前辈了,万事皆缘,由不得人,在下今天的这番遭遇,也可说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田原自幼在父母的督促下勤学强记,书中的东西懂了不少,此时讲来头头是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那人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